“年轻人吃点儿苦，有好处。现在不吃点儿苦，以后肯定会吃更多的苦。”老刘的这句话，杨晨倒是听进去了，因为这话杨父说过，杨云也说过。

就在一伙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过程中，终于轮到杨晨将水桶放在供水管下面了。

其他的人都接满了水各自回家，就剩下他自己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水管里往外流出的水，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水满了以后，杨晨盯着这两桶水犯了难，在家里的时候自己干的最重的体力活就是帮家里出去买点菜，而如今这两大铁桶的水摆在自己面前，而姐姐住的地方又偏偏在宿舍楼另一头的最顶层。

一脸狰狞的杨晨咧着嘴拎着两桶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着，身后的地面上隔上几步就会被水打湿，当他提着两桶原本满满当当的水站在姐姐宿舍楼下的时候，桶里的水被洒得都只剩下了半桶。

他看了看已经被勒得通红的双手，又抬头看了一眼楼顶，心中五味杂陈。这样的生活，杨云已经一个人过了好几年。

杨妈当年执意要将自己从村子里带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在大城市里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好的学校，然后就再也不用去受他们那一辈的苦，但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自己终究还是要回过头来再走这一步。

等到两桶水拎到姐姐宿舍门口的时候，杨晨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胸口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两手支着身体，站在门口大喘着粗气。

正将做好的饭端进屋子里的杨云看到站在门口的弟弟，倒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门口提起两个都只剩了一半水的水桶，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杨晨端着碗却一直没有下筷子夹菜，姐姐看了他一眼，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放在弟弟碗里。

“这几天军训还吃得消吗？”

“还行，能受得了。”

“来了这里，就把心态端正，将来考一个好点儿的大学，也算给自己谋了个出路。”

听到姐姐这么一说，杨晨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

“姐……你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就这么过来的呗，那会儿我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人，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宿舍楼当时就住着三五家老师，我一个人住在这一栋楼上。”

“那你晚上害怕吗？”

“说不害怕你信吗？”杨云笑了笑，“那会儿确实害怕，我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才刚20出头，晚上一个人住在这楼上，而且那会儿山里还有狼。但我也不敢跟爸妈说，怕他们担心，就只能自己硬挺着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杨晨的话让杨云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她叹了一口气说：“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咱们家穷，又不像其他人能走关系，我能到这儿已经很不错了，当一个老师最起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资虽然少点儿，但也不至于饿着。”

此时在杨晨眼中，突然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姐姐与自己亲近了不少，平日里的严肃和冰冷都像是在对外人的时候刻意加上去的伪装，也许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的时候，姐姐杨云最柔弱的一面才会显露出来。

“妈妈他们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常常提到你，话里话外都是愧疚。”

“嗨，那你就好好学，等到时候学出来，找个好的工作，姐跟着你享福。”

这一顿饭，杨晨吃得很慢，突然觉得自己和姐姐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