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垂烧四野。溪流细长,泛起层层金碧。
“你怎么又回来了?”
树下,他蜷腿坐着,扭头问向阿铃。
阿铃伸个懒腰,随口若有惆怅的回答:“其他地方也苦,没有活路,我爹就带着我回来了。好歹还有个住处。”
“阿病哥,你娶我吧。”阿铃仰头看着遥远的天际,突兀说起。
他被这话吓了一跳,羞赧的连连摆手:“怎么突然这么说?”
阿铃深深看着他,嘴张了又张,到底没说出话来。
似乎察觉到女孩的心思,他也渐渐沉默下来,树上的乌鸦不断叫着,颇为烦人。
他当然喜欢阿铃,只是......他想出去,离开这里,去找了无口中的极乐世界。
“等......等我出去,在外面立足,我就回来接我娘和你。”他坚定的看着阿铃,突兀说到。
阿铃回眸怔怔看他,许久,笑着点头。
画面扭曲、延展。
他站在明月寺大殿里,看着头破血流的了无,他的手上也有不少伤口。
“了无师傅,你怎么样?”他将跌坐在地的了无扶起。
了无叹气一声,摇摇头,又自顾自的坐回佛像前的蒲团上,念着那卷阿难救苦经。
今年村里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传教的人,他们身穿黑衣,逢人便发一根竹签。
签上是黑笔写就的几个字——王母拔罪解厄长生令。
这些人倒是做好事,哪家没粮便去施舍,哪家有病便去诊治。
唯独不好的,他们要求村里将明月寺拆除,重建成什么圣君不死宫。
村里人都信了大半,便有现在这出,村人拆庙,和尚舍命。
“大师傅,不如让了吧。”他凑近相劝。
了无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油池里摇曳的供烛发愣。
里面已经熄了大半,由于少人供养,便未再续,只有些许微尘在池里飘荡。
画面扭曲、延展。
这天夜里,家中来了不少人,一如多年前的盛况,火把亮堂的照满了小院。
阿娘把他锁在里屋,独自出去应付。
火光掠过破旧的窗纸,铺上重重人影。
“是,乡亲们说的是,他还年幼,懂不得许多事。”
“大家都是行善的人,会有好报,莫跟他一个从小没爹管的皮娃娃计较。”
“是,那是应该的。凉棚里还有一只老牛,就当给圣君的供奉,也算给大家伙赔礼道歉。”
“老李家的,你别过分!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阿满是你和陈家婆娘搞出来的孽种!”
阿娘的声音带着委屈与乞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阿娘这样说话,也是第一次见到阿娘疲惫不堪的样子。
光亮随着脚步散去,隔着门他听到阿娘沉沉的叹气。
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做的那些事真的值得吗?明明只要向后一步躲进人群,就不会有任何事。
他又想到阿满,闻到黑暗中男人的汗臭,听到里屋女人的尖笑。
画面扭曲、延展。
这次还是在明月寺大殿,了无更加枯瘦,油池里只有寥寥可数的几点星火。
村里遭了饥荒,村里的人日日夜夜守在不死教的圣君宫,抢着拿粮。
只有他和邻居家的阿叔还来这。
阿叔跪在了无面前,眼眶深陷,面骨突出,嘴皮开裂。有气无力的祈祷着。
“阿叔......”他低声唤着,声音带着些颤抖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