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染朝郝云奇那边看了一眼,脚下却未停留,继续朝着一边走去。不远处,方子倩穿着戏服蹲在休息棚里,正逗弄着一只小鸟。 “哪来的鸟?”应染问。 方子倩抬头看到是她,看着鸟说,“刚才道具师傅捡的,好像是翅膀受伤了。” 应染上前查看,发现这鸟的翅膀下面有一个伤口,“最好清理一下,涂点药。” 方子倩皱着眉,“好可怜啊。” 应染点了点头,“你会弄吗?”她问方子倩。 “不会。”方子倩柔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应染看着她,说,“要不然给我吧,我来弄。” 方子倩点了点头,“好。” 抱着这扑棱着受伤翅膀的小鸟,应染小心翼翼地护着,坐在b组的休息棚里用清水给它清洗伤口。 郝云奇擦着头上的汗,站在休息棚的另一边看着她,默默无声。猴子和方子倩去拍下一个镜头,所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而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那只鸟身上,眼神怜悯,动作温柔,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想说些什么,来调节一下自己尴尬的状态,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才转过头来。 “啊,阿澜。”应染惊讶地看着郝云奇,她总叫他阿澜,就好像他本就是剧里的人物一样。 郝云奇回以礼貌一笑,却没有说话。 她抱着那小雀鸟站起身,看着他问道,“你收工啦?” 郝云奇把毛巾搭到椅背上,“没有,还有两场戏。” 她摸着小鸟的羽毛,看向休息棚外,“下雨了。” 他也看向棚外,“恩。” “那你们还能拍吗?”她问。 “不知道。”他说。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他转过头,才发现她又坐了下去,把鸟放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她从不会把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 收工以后,应染抱着小鸟回到了房间,方子倩跟了过来。 “阿染,这鸟怎么样啊?还能飞吗?”她问。 应染把小鸟放到角落,让它待在毛巾上,“伤口好了就能飞了,你放心吧。”她说。 方子倩傻傻盯着这鸟,“你说它怎么就会受伤呢?” 应染从柜子里找出个盒子,“肯定是被人弄伤的呗。”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支笔,开 始在盒盖上戳洞眼。 方子倩摸了摸这鸟的羽毛,“为什么呀,小鸟好好在天上飞着,碍着他们什么了?” 应染抬头,“他们无聊呗,就好像有的小孩喜欢拿小石子砸小动物,拿那种玩具枪打它们一样。有时候,他们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种伤害,仅仅是觉得好玩而已。”说着 ,她看着前方定定出神。 那些在网上跟风黑她的人,骂她的人,不也是这样? 他们只是一句言语上的攻击,却没想过这会带来多大的伤害。也许,他们只是觉得好玩 ,为了过过嘴瘾。却不知道,他们的那些话,那些伤人的字眼,让她的心有多难过。 摇了摇头,她继续戳着盒盖,“以后让它飞高点,飞得离人远一点,这样也许就好了。 ”她说。 一小小凉棚茶铺在沙漠边缘立着,客人也仅一个。应染坐在这茶铺之中,一身白色孝衣 ,演的正是初出中原的鲁铃谣。 不远处,一黄衣少女款款而来,身姿娉婷,正是方子倩演的舒安安。 舒安安在她面前缓缓坐下,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执杯,问,“你真要去?” 她点头,薄唇轻触杯沿,“是。” 舒安安看向那沙漠深处,“你孤身一人前往,是否不妥,不然...” 她放下手中茶杯,“不,不用。”说着,抬眸看她,“我自有分寸。” 舒安安看着她,眼神怜悯,“你真要这般,什么都不与他说吗?”她问。 她转头,“他的脾气秉性,你不是没有见过。此事若是和他说了,以他的性子,岂不把整个武林都掀个身来。打草惊蛇,又如何查得出实情?此人行事缜密,狡猾多端,连我都被骗了过去,他人更是难以应付。所以此事,断不能与他知晓。” 舒安安思索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她继续道:“当日那人假扮阿澜之时,学的便是月童的样子,可见刺杀我爹之事,蓄谋已久。若非那人学得那般像样,我也不会当真,更不会...” 舒安安道:“可你并未说出实情啊,你那样骗他,伤他,到头来还不是苦了自己?” 她摇头,“我不能告诉他,他只知月童是他走火入魔而来,并不知其根底。我答应过宫主,这一生都不得将那件事告诉他。” 舒安安道:“可他记得啊,他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就因为记得自己曾因为那张脸受过苦?” 她仍是摇头,“可他终究不知年幼时那段往事,忘了便是忘了,再想不起便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舒安安凑近看着她表情,“可你舍得吗?” 她低头看向杯中,那清清茶水之中倒映着她满面愁容,“我既已说出了狠话来,便没有想过回头。此一去,我必是要查得真相,才会回来,许是十天半个月,亦或是十年八年 ,也是说不准的。即使不舍,又如何呢?” 舒安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又怎知你爹是中毒才会被杀?或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你这一去大漠,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就可以逍遥法外?” 她摇头,“大漠蛇兰之味奇特,我断不会认错。” 舒安安又问,“那你怎知那便是大漠蛇兰?不是说此花早已绝迹多年,又怎会有人将其制成□□?” 她道:“这大漠蛇兰之味乃是我当年在苍月宫时,自《群芳录》中见到的。《群芳录》 中,记载着这世间所有奇花异草,且每一种都携其香味,以供参考。虽说此花早已绝迹 ,可若是有人将此花移植,藏在一处,也不无可能。” 舒安安道:“可若你这一生都找不到,岂不白白浪费生命?” 她看向她,眼神坚定,“只要还有人栽种,我便必定寻找得出。” 舒安安却抱不平道:“那月高澜呢?你这样对他岂非不公?” 她脸上表情顿时颓然无神起来,看着杯子,眼神伤感,“当初他伤我之时亦是那般绝情 ,如今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罢。”她道。 这一幕演完,两个人来到不远处的矮树林。 应染捧着那个被她戳了很多小孔的鞋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小鸟。她抚摸着它的羽毛 ,轻柔缓慢,恋恋不舍。 方子倩说,“要不然你就留着养,反正这小东西也不难养。” 应染抬头看天,“雀鸟本就是属于天空的,它前几天只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会留下,一旦它的翅膀好了,就要回到野外。” 她说着,转头看向方子倩,“我以前也养过麻雀玩,小时候爸爸给我抓过,但是养不了多久就死了。野外的生物,天生是要生活在外面的,把它们关起来,只会是加速它们的死亡。” 方子倩点了点头。 郝云奇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她抬手,把小鸟放飞到天空,久久注视。 平时的她总是笑着,似乎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式。但偶尔,没有更多的人在身边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显现出一种沉静。像是有着她自己的小小世界,不容许外人打扰。 或许,那个看着鸟儿高飞,脸上带着期待与忧伤的,才是真正的她。而并非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大大咧咧,好似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