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情况有点像在刮大风，只不过是把气流换成了水流，泥土沙石被“吹”得东倒西歪。

尽管语言不通，但水里本来也就只能靠比划了。瓦尔登理解着手势，跟随“狼鸦”钻进一道向下的水流里面借力前行，在一片浑浊泥泞、翻滚躁动的场景中掠过，他隔着挂在帽檐与脖颈之间沉甸甸的气泡也能听见外面水中的喧嚣，活像是搅弄出泡沫的厨房水槽。

这里能见度非常差，只能看见眼前一两英尺的状况，每前行一段时间都要躲过来自其他方向的石块或者贝壳之类的硬物。他们的脚终于踏足湖底的一片非常空旷的区域，四处狼藉得像是被巨型的爬犁整个翻了一遭：数棵沉木被劈碎成渣，纠缠成结的黑色水草被连根拔地而起；大块明显有棱角或有弧度的石头零散地堆着，上面沾着的水藻和藤壶很少。

渥尔弗拉姆俯身在水底写了一个单词，瓦尔登凭借着湖水折射出阴暗朦胧的光线勉强辨认：

“房子”。

瓦尔登翻了翻石堆，看到了拱形结构和窗子。游起几英寸还能看到类似小广场的轮廓和房屋坐落的痕迹。

这里曾经是一处村庄。

瓦尔登尽力在被拉伸变形的视角里辨认石缝中的阴影轮廓，希望能从中找到几名人鱼，传闻中这些黑湖居民世代守护着这里，而且在历史上与霍格沃茨的几次接触都很友好。

他跳跃着在松软的湖床前进，一只脚在踏入沙地时突然深深陷了进去。紧接着几十只格林迪洛——头顶尖角的水怪——从石头里、从沙土中钻出，黑压压地扑向瓦尔登，它们长长的指甲抠住他的四肢拖拽，尖牙利嘴努力穿透气泡撕咬他的面门与脖颈。

赶来救援的“狼鸦”被更多只格林迪洛从背后包抄。这些小玩意对他们表现出格外的敌意与凶狠，魔杖发出的咒语在水中变成了一道道沸腾的水柱，可这阻挡不住一批接一批的疯狂水怪。笼罩在头上的气泡被格林迪洛咬没了，瓦尔登的脑袋完全暴露在冰冷的湖水当中。他睁不开眼，盲目地挥舞胳膊试图驱散虫群一般的小怪物，他并没有想起来自己已经不能呼吸，在水里大口大口地呛水，口鼻全都火辣辣的，脑子越来越沉，而且听到“狼鸦”已经发出了哀嚎。

坚壁清野——物华湮灭——

瓦尔登举起魔杖环绕过头顶，在心里高声唱诵，此前这个咒语从未能被他无声施放。

水中起了反应，挣扎着的“狼鸦”被拽向他的身旁，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前扑的格林迪洛，把它们顶撞得老远，恼怒地挥舞着拳头。

坚壁清野——物华湮灭——

屏障外躁动愤怒的格林迪洛渐渐开始抓挠它们自己绿色的滑溜溜的皮肤，其中有些因为用力过头甚至把纤细尖锐的手指都折断了。一团气泡在屏障中心出现并不断扩大，最终大到充满整个屏障内部的空间，把空间内的水全部挤了出去，在黑湖湖底形成了一片无水的半球状氧气区域。

随着屏障外最不开眼的那些格林迪洛缺氧昏厥、顺水飘走，这群恶劣的捕食者捂着它们粗短的喉咙两眼发直的四散而逃。瓦尔登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着，呕出刚才呛进去的水分，他的脑子里好像被灌入几加仑的钢砂一般沉重，四肢都是麻木着的。“狼鸦”搞清了状况把头调整到介于人和鲨鱼之间的样子，鳃消失了，灰色的皮肤和布满牙齿的大嘴还在，双眼是全黑的，看不到眼白，修复着身上满是抓挠撕咬的伤痕。

此时，在那些处在视野边界的更远的地方，冒出来一些完全不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