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尖叫着坐起来。商主正在床边,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我颤抖的胳膊,偏头给玉岗递了个眼色。
玉岗赶忙上前:“小姐,老爷来了。喝碗补汤压压惊。”
“不是说她精神好了许多吗?怎么今天这会才醒?”
玉岗立马俯倒在地:“前几日,小姐精神挺好的……”
看把孩子吓的!我心疼玉岗,也怕父亲再不让我出门,撅嘴撒娇道:“不关旁人的事。是昨天练功累了,入夜难眠,今天才起的迟了些。父亲不会嫌我懒吧……”
见我低头作羞涩状,商主爽朗道:“怎么会!只要女儿开心,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只是练功不急于一时,别让自己太辛苦,知道了吗?”
“一切都听从父亲的。只是我每天好好练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励呀?”我一脸期待。
“女儿想要什么奖励?”
“在家里太闷了,我想自己出去转转……”话刚出口,就瞥见玉岗惊惶的眼神。
这丫头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天到晚不是害怕,就是下跪。
商主露出一丝不悦,语气淡淡地回道:“养好身子要紧,别想太多。趁热把补药喝了吧。”
我乖巧地端起碗一饮而尽:“父亲,这里面炖的是什么呀,甜甜的味道真好。而且每次喝完,都感觉周身轻松,心情愉悦,当真是好东西啊!”
商主满意地看了一眼玉岗,后者连忙恭敬道:“回小姐的话,每日补药都是我亲手熬制,里面十几味都是益气养血的珍贵药材。怕小姐难以入口,特意加了甘草和蜂蜜。”
商主轻轻抚过我的长发:“要坚持喝,才有效果,知道吗?”
商主走后,玉岗“扑通”一声跪下,吓的我一激灵。
“你干嘛?有话就说,我又不是父亲,见不得这些。”我抬抬她的胳膊,可她还是纹丝不动。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玉岗眼泪汪汪地说:“刚才要不是大小姐解围,不知老爷会如何处置我……”
“哪有那么夸张……”我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父亲只是严厉。规矩是规矩,不要一惊一乍,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玉岗的大眼睛欲言又止。
“怎么?我爹有那么可怕吗?”我看着她。
“没有,老爷自是仁厚之人。”玉岗垂下眼,开始在房里四处找活干。
让她过来陪我说话,她只是跪在床边。没办法,我说肩膀好痛,她才坐到床头,为我轻轻按摩。
屋角点缀着几盆不知名绿植,藤蔓一般野蛮缠绕。雨林的植物尤其凸显出贪婪的生命力,就连植物的力量感也明晃晃地,仿佛这一刻不用力生存,下一刻就会被绞杀殆尽。
“玉岗,我这几天脑子一直混混沌沌,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闹了不少笑话。你能给我讲讲从前的事吗?”
“小姐想听什么?”见我不答,玉岗继续手上的动作,兀自说下去。
原来,以前的大小姐性格刁蛮古怪,平常不爱说话,动辄惩罚下人,连对商主也经常不理不睬。据玉岗说,大小姐喜静不喜动。虽说闺中少女不宜出宅子,但经常十天半个月连院子都不去一趟,整天闷在房间里。
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是她不满意,就是婢女“多病”,无力服侍主子。后来商主说,小姐脾气不好可能是因为身子不爽,要选一位巫医做婢女,给小姐好好调理一番。
大小姐才见过玉岗一面,就在出游石板巷时于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后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问道:“婢女多病,是被她……啊被我打的吧?”
“不是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还未有幸得见小姐。”玉岗转过脸,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才发现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小姐开朗、善良,对下人比我待过的大户人家都好。他们一定是嫉妒小姐才那样说的。”
“说我什么?”我波澜不惊。
“说……”玉岗偷偷瞟我,好像鼓起了好大勇气:“说小姐不仁不孝,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了。”
我笑开了花,玉岗一脸震惊。
这难道不是夸奖吗?
没想到我陈若离有生之年还会被人当作花瓶。鸡汤段子怎么说的来着,果然活得够久就有希望!
年幼时这样的场景一再上演:“奶奶,我不想看书了,我不去上学,一直在家里守着你好不好?”
“孩子啊,你长的一般,又不能靠脸吃饭。再不读书,以后奶奶走了怎么办啊?”
玉岗一时无法琢磨出我意思,显得有些惊慌。“不过现在好啦。听侍卫说,小姐肯对老爷笑了,也出来走动,老爷每天在商号里乐呵呵的,不会动不动责罚下人了。”
照她的说法,大小姐以前把自己关在房里,见到商主也没个笑模样。怪不得我最近稍微撒娇卖萌,老爷就如此受用。
“既然这样,我想去府外溜达,父亲为何不允那?”
“小姐,滇国的女子出阁之前都不能随意出门走动,被人知道会说不顾廉耻,嫁不出去的!相比之下俞元城算是开放多了,有女儿十六岁生辰随父亲出门的传统。但这也只是个形式而已,就算小姐无恙也不会在外久留。”
“说起来,生辰那天到现在已经不少时日了,为何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啊?”我不动声色地说。
女子立马筛糠附体:“小姐,都怪奴才学艺不精。我今天就通宵查阅古籍,改良药方。实在不行……只能通灵师傅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