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山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雍宁城。

众人皆知，嵯峨山上可供游玩欣赏的景致，早已被皇家尽数圈占，半山腰有一处舍帐，专门用做半途的休憩，日夜都会有轮值的金甲卫在附近巡逻。

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竟平白无故地出现了刺客。

赵聿详细地写下藏身洞穴时的所见所闻，随后命人将书信和带回的尸体，一并送至大理寺，自己则以养伤为由，好几日都没去早朝。

这日难得雪势小些，但天色却灰沉沉的。

他奉了旨意，从城西的舞阳侯府进入宫城，先是到春晖殿拜见过皇后殿下，才径直去了明光宫。

太医署的徐医正请完了脉，正在叮嘱女侍膳食的禁忌，见到赵聿走进来，即刻停了话语，躬身行礼道：“拜见舞阳侯。”

时玉、桑榆和楚王三人也在殿内，听到门外的响动，也恭敬地低眉揖礼。

赵聿一愣，点头示意众人免礼，转身进到床前，用手背轻轻贴上新平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样？”

徐医正立侍在旁，“公主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几日。”

新平坐靠在一个宽大的云锦枕头上，分明面色苍白，却笑着打趣道：“小舅莫要担心，这么许久见不到朱授课，不用背书习字，我很是开心。”

赵聿故作得逞，眯眼笑道：“哦……这要叫她听见，保不齐她会告到陛下面前。”

新平最怕朱授课盛怒的模样，当即后怕地抓紧绣着木棉花的鹅绒被，“那你们都不要说出去，她便不会听见了！”

众人被逗笑，却也暗自感叹，好在这样举步维艰的寂寥宫城内，能够有幸选到新平公主殿中侍奉，没有严苛残暴的主儿，也没有随意体罚的管事，平日里无论陪着公主嬉闹玩耍，还是习文颂赋，都能获得许多赏钱。

“我半月前才返京，府上没什么好物。”赵聿从衣囊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是一根竹制的镂空细管，“这叫筚篥，是西北军中常见的乐器。”

众人皆被束缚在宫城内外，没见过来自西北的稀罕物件，双手接过筚篥的新平，更是欣喜地谢道：“这筚篥好漂亮，小舅是世间最好的人！”

楚王默不作声地站在所有女娘身后，直到清楚地望见新平手中的筚篥，终于忍不住叹气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小舅一般，穿上明光铠，骑上汗血马，亲自到西北前线去杀敌，那就好了。”

“你是陛下嫡子，有封地的黎庶需要你去统治，等到了明年，你便要离开雍宁城，到楚地去了。”赵聿欣慰望向楚王，“之后要想再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楚王听后，更加丧气道：“楚地偏南，少有战事，我去了之后，无非是管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肯定无趣至极。”

桑榆忽然问道：“战争是要流血的，自古有多少将相黎庶盼着安逸啊，可最终都落得损兵折将、家破人亡，往后您能远离战事，不该庆幸吗？”

楚王无言反驳，只得惭愧地垂下头。

赵聿安慰道：“我等膏粱子弟，生来便如众星捧月，无衣食之忧，无社稷之虑，但国子监的夫子们，仍旧将粉骨报效的大道传授我们，为的正是安逸富庶的将来。”

楚王听后频频点头，赞同地投去崇拜的目光，“是啊，如若我辈苟且偷安，后世的太平又该由谁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