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会闻声起舞,跳得随意又潇洒,不管是军中的战舞,还是胡地的回旋舞,阿爹总能信手拈来!
阿娘琴声未止,阿爹舞步不歇,地上的雪花扬起又落下。我亦随着在梨树下蹒跚起舞,跳得东倒西歪,惹得阿爹和阿娘哈哈大笑。
兴之所至,尽兴而为,寒冬亦不能阻。
待到寒冬尽,春又归。
梨花开,芳菲白。
素日无声,阿娘忽觉庭中寡淡,不胜寂寥。
她的院子本是阖府院落中最大的一处,我尚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庭中有无数阿娘亲手照料的奇珍异草。
概因我日渐生动活泼,无恶不作,不是折枝掐叶,就是辣手摧花,阿娘无奈之下,将庭中名贵花卉尽数搬离,只留下两棵梨树,和一些易养活的普通花卉。
可普通的花卉也没能逃脱我的魔爪,春日未尽,庭中便已凋敝凄凉。
偌大的院子繁花尽毁,阿娘瞧着空荡的院子发愁。
她思来想去,决定搭个架子。
但搭个什么架子,是紫藤还是葡萄,阿娘犹豫不决。
犹疑中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瑞云姑姑了然,端了盘点心给我。
到底是紫藤花饼更香还是葡萄更好吃,阿娘笑意盈盈地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而我年幼懵懂,本能地选择了圆乎乎的葡萄。
于是她命人搭了个葡萄架子在另一处廊庑外,又在葡萄架子下摆了两把藤椅和一方矮几。
不过匆忙一夏,葡萄长成,又一夏,蔚然成荫。
阿爹忙时,阿娘就常在躺椅上看书喝茶,或是看着我在院子里奔跑嬉闹、招猫逗狗。
清风徐徐,有光从葡萄叶间洒落,斑驳光影里阿娘将手中的画本子翻了一页又一页。
鎏金兽首的香炉里,沉香木升腾起袅袅余烟。阿娘在清冷的香味中犯了困,就拢着我在藤椅上睡下,等着阿爹下值。
阿爹闲时,她便和阿爹在葡萄架下手谈。
在交错落子的清脆声响中,我听到阿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这把不算,我看走眼了…
瞧着就不像是个棋艺高超的。
阿娘也不恼,许阿爹重来。落不了几子,阿爹就又反悔了。有时候阿爹不好意思反悔,就抱起我放在棋盘上,由着我把一局棋拂落在地。
然后赖我。
而我只会伸出手,软软地叫:阿娘,阿娘…
梨树种下第三年,我长到四岁。
梨树已扎根,长得枝繁叶茂。
我亦格外茁壮。
京中人人都知道,嘉宁长公主府上的无忧小郡主,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
我是阿梨,也是无忧郡主。
我的阿娘是和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公主,我一出生,就封了郡主,食邑三千,有封地有实权。
有荣华,有恩泽。
有万千宠爱。
安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