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县城外。
武植一人骑着驴儿往绿柳庄而去。
郓哥本来是打算来的,但是家中有老爹需要照顾,所以也就没来。
武植说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些野味,也让他尝尝,让他下午来拿。
一路向北,行了约莫四里地,武植远远地看见一个庄子,才刚上前,门口便有小厮迎了上来。
“是武大官人吧,里面请,我们老爷在里面等你,”
另有一个小厮过来,将驴子牵过去栓好,调喂草料。
武植跟随来人进到庄中,绕过一处凉亭,便见杨宗锡站在那里。
两人见面又是一阵寒暄,杨宗锡道:“大官人,天色尚早,不如小弟带大官人看看这庄子,如何?”
武植自无不可。
其实此处说是庄子,更像是仓库。
杨家除了贩卖布匹之外,在城外也有上百亩好田,这些地杨家自己是不种的,全都租给了佃户。
每次收租之时,便将收来的租子存放在在这处庄院中。
是以除了庄子中间这处宅子是杨宗锡偶尔过来游玩休息的地方,四面的屋子皆是用来堆放粮食干草。
此时正值严冬,屋檐积雪未消,两人四处逛了逛,都觉后背出汗,武植见地上脚印繁乱,便开口道:“这等时节,庄子里也很忙吗?”
杨宗锡看了看地上的脚印,粗略一数,估算当时站在这里的足有十几人。
他也是有些奇怪,随即招来身边小厮问道:“庄子里来了很多人吗?”
小厮道:“只有张四爷带人去林子里打猎,旁的没别人了。”
杨宗锡笑道:“那是小弟的舅舅,喜爱舞枪弄棒。
走,大官人,我们进屋喝酒。”
正厅之中,杨宗锡武植坐下,然后让人在旁温酒,又对着一旁的小厮道:“去把这两天打的野味拿出来,让大官人挑几只中意的,一会烤着吃。”
不一刻,三个小厮提着好几只活物进来。
野兔、野鸡就有四个,其中竟然还有一头小獐子。
武植前世也没吃过这东西,便决定要尝尝咸淡。
“拿下去洗剥干净,用心烧烤。”
之后,他又转向武植,“大官人见笑,些许野味,大官人将就着吃些。”
武植道:“这东西就算阳谷县里也不多见,杨兄弟客气了。”
杨宗锡道:“本来小弟这庄子还要大上许多,只不过那西门巧言令色,硬说西边挨着他家祖坟,说小弟这庄子盖过去,挡了他家的风水。
小弟不得已,只得拆了一部分。”
他只顾说着,武植却是注意到一旁筛酒的小厮,又想起先前看到地上的脚印,忽地出声问道:“这酒是庄子里的,还是你从家里带来的?”
杨宗锡有些愕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庄子里虽也有酒,但都是自己烧酿的,喝起来有点甜,不是很好喝。
这酒是小弟从家里带的,是小弟前次去东平府时买的,味美甘醇,想来大官人是喜欢的。”
武植笑了笑,“杨兄弟走南闯北,见识广阔,这酒自是不会差。
来,我敬杨兄弟一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些脚印有些怪异。
数九寒天,这庄子里不应该有这么多人聚集一处才对。
就算是打猎,聚集在一块了,那脚印也不应该是那般形状。
他先前看得清楚,那脚印排得好似队列一般,寻常庄户人家能排成那样的队列?
可看这杨宗锡的反应,又不像是有什么图谋。
所以他便猜测是不是酒里有什么文章。
然而杨宗锡毫无戒心,举杯一饮而尽。
武植看着他把酒喝完,这才跟着喝了下去。
酒确实是好酒,武植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杨宗锡道:“不瞒大官人说,这等好酒,只怕以后喝不上了。”
武植知道他是有事相求,看他绕来绕去,也是费劲,索性直接问道:“你有什么难处,直接说来。”
杨宗锡立即正色道:“小弟这布行生意自遭西门庆欺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弟本想着不与他在城中争斗,将买卖做向东平府,奈何新河口的监当官税务卡得很紧,一捧沙子,不教从指缝里流出半点。
小弟来往贩布虽多,但仅仅税务一项就去了四成,实在是无利可图了。”
武植道:“你和我说这些,那税务也不是我家开的。”
杨宗锡道:“大官人有所不知,那新河口的监当官乃是乔皇亲的外甥崔本,小人原本想走乔皇亲的关系,奈何乔皇亲根本不理,所以……”
说到这里,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尴尬道:“所以小人想求大官人帮忙跟乔皇亲说说,让崔监当高抬贵手,事若成了,他指甲缝里稍稍露出些,就够小人吃一辈子了。”
武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他随即就摇头道:“我和乔皇亲非亲非故,他又如何能听我的。”
杨宗锡哈哈一笑,“大官人休要见怪,街上都传开了,说是大官人答应帮乔皇亲大哥,也就是昌平郡公治病,所以乔皇亲才送大官人一座宅子。
如此情分,又岂能说是非亲非故。”
武植哭笑不得,“你当这治病是什么,若是治好了,一切都好说,若是治不好呢?
那昌平郡公不迁怒于我已经是烧高香了,还想让人家帮忙?
你莫不是说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要我求到人家头上?”
杨宗锡道:“大哥切莫生气,这个小弟又岂能不知。
只不过一来小弟实在受不了那西门庆的气,在城中听说了大哥的事情之后,便就按捺不住。
二来,如今天寒地冻,新河口那边走不了船,所以就算想请大哥去说情,也不急于一时。”
他说到高兴处,连“大官人”也不叫了,直接称呼大哥起来。
说起来这杨宗锡乃是阳谷县豪富之一,手段势力也不会小,之所以如此看重武植,除了武植自身表现出的实力外,就是看在武松的面子上了。
武植听他如此说,这才点点头,“这个我暂时不能答应你,还是需要等看病的结果再作计较。”
杨宗锡道:“那是自然。”
说着,再次举起酒杯,恭敬敬酒。
“大哥到时候只管去说,若是没说成小弟也无话说,你仍是我大哥,若是说成了,别的不说,小弟每年必定奉上一份大礼。”
武植心中冷哼,奉上大礼,到底是多大的礼,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面上却是笑道:“兄弟哪里话,若是能帮,我自然会帮。”
杨宗锡激动道:“大哥!小弟与大哥一见如故,若不嫌弃,不如结拜为兄弟!”
武植先是一愣,随即道:“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姓兄弟。
武植年长为兄,杨宗锡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