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幽默是才华的外显,但不要进犯人。
赵狗屁一愣,转脸一看是他表哥,不乐道:“做什么呀?人家还没喝完呢,再说,你就不怕突(烫)着我?”
周七猴子嘿嘿笑道:“照我看,你早就该喝完了才是,你那碗水是早就凉了,我看,你是渴翁之意不在茶!”他指了指前方,说道,“快走,要是在黑天之前走不出那个大湖荡(邳方言,意无人烟的空旷之地)子,就得喂毛猴子(狼)了!”
赵狗屁不太悦乎从周七猴子手里接过了那大半碗茶水,又看了一眼那小女子,这才离了板凳尾随着那三个人上了路。还没走了一里路,也许是赵狗屁还留恋那个卖茶的美女,他的步履就没有一开始那样快了,他的神情如霜打的丝瓜水汆的豆角,蔫了!
周七猴子看见了他这般的光景,就督促道:“老表,你那两条腿里装的是醋吧?腿脚是那么酸!”
高传仁夏崇义两人也以督促的目光看着那脚步迟缓的赵狗屁。赵狗屁的哪个感官仿佛知道了人家对他的催促,他擦了一把汗,看着周七猴子他们道:“这太阳都大偏西了,又热又累,要是有个脚驴就好了!”
周七猴子听了,先是看了看他,后是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这荒郊野外,上哪里去雇脚驴啊!”他边走边思索,在走了十几步后,他踅转身对赵狗屁说,“你真想骑脚驴赶路是吧?”
赵狗屁仰着脸看着他的表哥,问道:“你不是说,那不好找的吗?”
周七猴子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要想找,还是有的,还是一人一头驴呢!”
赵狗屁催道:“表哥,你就快说吧,这天都不早了呢!”
周七猴子看着赵狗屁道:“你过来,我有妙计相授!”
赵狗屁顺从地走到了周七猴子的身边。周七猴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最后还故意提高嗓门道:“成败在此一举,就看你的本事了,你可要见机而作!”
毋庸置疑,这赵狗屁还就是听那周七猴子的话,因为那是周七猴子的才华所致,从小到大,赵狗屁对他的这位表兄,都是言听计从,唯马首是瞻。多少年来赵狗屁这个算盘,都是靠周七猴子来拨动的,而且还是一拨就灵!
再看那赵狗屁,因为他是奉命回到柿树林去找那个卖茶水的大闺女的,这就如同一根小铁钉,被一块大磁石吸引着,因而走得是相当的快捷,是根本用不了多大会儿,就到了那个卖茶的小屋前。
那个美女正在收摊子,一见赵狗屁,她便不由得朝他笑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怎的又回来了,掉(丢)了什么吗?”
赵狗屁看着那闺女,红着脸说道:“大姐,俺是什么也没掉,俺是,俺是来向大姐你求婚的呢!”
那闺女一听,秀气的小脸顿时一红,随之,她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忸怩地看着赵狗屁,低声说道:“相公,你这是从何说起哪?不错,方才我看见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喜欢我,可我,有一个说法……”
还没等人家说完,赵狗屁就急切地问道:“大姐,你说,你说,你要什么吧?你要天,我给半边,你要太阳,我不给月亮!”
那闺女似乎是动了情,他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便红着脸低声道:“相公,我要你金榜题名,到那时,咱再洞房花烛,行不?”
赵狗屁微微地摇了摇头,心想:“我哪能金榜题名啊,我才是个秀才呀,可他又不忍心叫心爱的人心凉,还又怕完不成表哥交给的任务,于是,他便红着脸向那美女说道,“那样也行,可,可那是水月镜花啊,”他看着那闺女说道,“可我要眼前的好处。”说着,就趁那女子没在意,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
那女子没有挣挣扎扎地推开赵狗屁,只是惊惶地说道:“相公,你是个读书人,该明理守礼才是,奴家虽是个村姑,但那苟且野合之事万万不能应允!”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家大门“吱哟”一声开了,那女子一见,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从她所爱的人怀里挣脱了出来,惶惶然道:“来人了,你快走吧!”
大凡与人偷情的女人,若是被人给撞见,为了遮掩自己的丑行,便昧着良心出卖和他亲昵的男人。如是通奸,则向人说男人强奸于她,要是调情,就说那人调戏了她。这个女人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是萍水相逢朝露似的情人呢?这正所谓是又当婊子又要树牌坊,还如俗话所说的“拉裤子盖脸”。
这小女子可能是以为那个男人看见了她方才的风流,她为了遮丑盖羞,便散开发辫指着跑去的赵狗屁喊道:“抓甩子,抓甩子!”
那男人紧一步赶到了那女子跟前,一看她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再看路上跑的那个人,再加上方才的那一幕,他心里就明白了个大约略(大概情况),他急急地问道:“妹妹,出了什么事?”
那女子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在假装着哭……
见此光景,这汉子勃然大怒,就立马向庄里喊道:“快来人,快来人,春妮叫人欺负啦,快来人哪!”
恰巧,这时正值人们收工从地里回家,一听有人咋呼,还听清楚了是什么事,便都不约而同地拿着扁担棍子马叉,持着杈把扫帚扬场锨,吵吵喝喝地跟着那汉子去追赶赵狗屁……
赵狗屁一听动静,转脸一看,知道是奔他而来的,便撒开了双腿叉开了双脚,没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到周七猴子他们跟前,他大气不接小气地喊道:“快跑,快跑!”
周七猴子仨人看了看堪堪逼近的追兵,什么也没说,就跟着赵狗屁往前跑了起来……
有道是“好狗咬不过急狗”,可好狗也赶不上急狗。那些人追赶了一阵子,没有追上,眼看着那四个人越逃越远,便只得鸣锣收兵,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约莫是跑了二里路,四个人就停了下来,一个个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赵狗屁要停下来歇歇,周七猴子阻止道:“不行,咱得防人家骑着牲口过来杀回马枪!”
不要说,这四个人又大步小跑地赶了一段路程,等天色发暗时,他们觉得身后确实没有追兵时,才惊魂稍定,放慢了脚步。正好前方不远处有个集镇,在一番脚步丈量后,就来到了一个坊店。一进了客房,也不管是饥是渴,都是一屁股坐在了铺上歇息起来……
等气都喘匀溜了,赵狗屁就发了话:“表哥,你这哪里是叫我去求婚借脚驴子呀,你是明明是叫我去送死,咱可是亲表兄弟,你可真好意思!”
周七猴子坐了起来呵呵笑道:“你是虽是跟着我学了那些年,可到如今,还是一知半解,是傻蛋一个!”他看着他的表弟说道,“不过,你有时也还算是有心数还能做好事的。”他扳着指头数落道,“这第一,要是人家肯了这门亲事,你不还得在那里招亲当姑爷?说不定你还得像猪八戒那样待在高老庄,要是这样,你还能去北京吗?到时候,我怎么向我舅爷交代?幸好你没这样。这第二件,你按照我的方略调戏了那个女子,惹恼了村民,将咱狠狠地追赶了一阵子,使得咱没命地跑了一段路程,终于在天黑前住上了店,这是大好事一件!”
赵狗屁撇了撇嘴道:“亏你说得出,那脚驴子没借成,倒担惊受怕,挨了大累,淌了大汗!”
周七猴子哈哈大笑,他说道:“老表啊,越说你木(邳方言,意得意忘形,或愚蠢。此为后者),你就越掐不动!咱跑了这一气,不就是骑了脚驴子吗?便宜哪,不要钱!”
赵狗屁不悦道:“当初,你还不如直说叫我去调戏那个丫头引人追赶,这不就行了吗?”
周七猴子挖苦道:“这是冒险的事,用鞭子赶,你也不会去的啊!那是我看你得了花心风,才叫你去求婚的,是投你所好嘛!不是吗?”
赵狗屁悻悻地说:“你这是奸计!”
周七猴子坦然笑道:“我这不是奸计,是大智大勇!”
夏崇义笑道:“周兄,你这一计,就如那诸葛孔明的空城计,是又惊又险,命悬一线,真要是咱跑得慢,要是人家追上来,还有咱的好事吗?
周七猴子笑道:“没事的,八十嬷嬷后边要是有狼断(邳方言,追赶)着,为了逃命,也得把吃奶的劲拿出来跑啊!”说罢,又是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说道,“再说,纵然是追上来,那咱就亮出来身份,他敢跟咱过不去!”
夏崇义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乡民怕咱的功名,他知道咱日后能当个什么官?”
高传仁等他俩说完了才说道:“原来如此,当初我看你咬赵兄的耳朵,还以为有什么不传六耳的秘事呢!”
周七猴子拱手道:“惭愧,惭愧,实为惭愧!要是事先说明,那就不见得成功了,这样的脚驴子,诸位就不愿意骑了!”他望着赵狗屁说道,“甭生气了,等吃饭时,我敬你三大杯,你可是个有功之臣啊!”
这一夜,四个人睡得很香,由于淌汗很多,也没有夜起的,一直睡到金鸡唱鸣,日出东方。
在吃罢了早饭后,他们告别了店主,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就在这一天晌午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大的村落,这是个寨子,寨子的门额没写什么寨名,其大门上有三句诗,诗曰:“天下百姓我为首,国字下面居人口,稚子种田也能收。”
周七猴子看了一遍之后,便说道:“这是隐语,意在告诉人这个寨子的名字。”又看了一遍,心中便有了主意。他向赵狗屁说道,“老表,这三句诗的含义,你知道吗?”
赵狗屁念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解个中之意。
高传仁和夏崇义两位举子,或是诵读,或是默念,在一阵子之后,仿佛也都有了眉目。唯有那个赵狗屁,虽是冥思苦想,可就是不得要领。人在想事虑物时,往往会放眼四看。这时,一幅行人画面进入了他的眼球:来来往往,士农工商。进去的者或口中叨咕,或凝神细想;出来的或面带笑容,或摇首怅惘……赵狗屁到底不是赵狗屎,他是个不因一泡尿而憋死的主儿,于是便向一位进寨的书生施礼打听,为的是请教寨名。
那书生看了他一眼,说道:“先生,听口音,你是外地人,我不能对你说这寨的名字,因为这是个谜语,你要是知道了谜底,会去领赏的,要是寨主知道了是我泄的密,我会受罚的呢!多有得罪了。”说罢,就朝赵狗屁拱了拱手,走了。
赵狗屁被晾在了一边,可他并没灰心,又向一个出寨的人请教,那位笑眯眯的中年农人对他说:“寨名,我不能对你讲,可这个寨有个诨名,也就是外号,叫作“谜语寨”,是因为这里的人崇尚智力,是从猜谜上增强智慧,所以这里的秀才和举人众多,有的还中了进士在朝内朝外做官。这寨里有个谜语楼,设了许多的谜语,谁要是猜中了,还有奖赏,要是猜多了,猜中了难的,就有重赏!”他看着赵狗屁笑道,小兄弟,你也去碰碰运气吧!”说完,朝他点点头走了。
赵狗屁回转身,来到了周高夏三人跟前,见他仨人正在插乎(邳方言,意讨论)寨名,便说:“你都别瞎捣鼓了,那寨名我知道了!”
周七猴子等三人都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赵狗屁,那目光中既有怀疑,也有惊讶……
周七猴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看,还是俺的老表聪明,俺的表弟颖悟,说说看!”
赵狗屁喜道:“难而不会,会而不难,这寨名叫作谜语寨!”
周高夏三人听了,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那是在表示否定。周七猴子道:“你,没猜中,这是它的诨名,方才你和那两个人的说话,俺都听到了,要是不信,你就到里边的谜语楼对照一下?”
高传仁看着周七猴子笑了,他说道:“看起来,咱三个人猜的还差不多。”
周七猴子道:“我以为,还是谜语楼的裁决为准!”他看着赵狗屁道,“表弟,咱到谜语楼走走,看谁说的对,要是你赢了,今晚上,我保证请客!”
夏崇义笑道:“好啊!”他看着高传仁道,“他请客,咱俩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