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刚摘下,还没往地上放,却听李疙瘩尖叫一声,倒退着仰天摔在地上,又哭又喊道:“鬼啊!有鬼!”
就看到刚摘下来的门板缝里,探出两只枯瘦的手,手里捧着的,正是清晨挂在对面店门上的、血淋淋的人头!
捧着这颗人头的,自然是对面裁缝店的中年妇女,身后跟着她七八岁的儿子。
一见拆了门板,就向店内的老胡子磕头:“求求你救救俺娘俩吧!”
“招娣,你怎么来了?”老胡子对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倒也不犯怵,只拆了门板将妇人迎进来坐了。
招娣进了门,也不说话,只按着儿子的头,两人一起磕头。
“咱们也是十多年邻居了,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吧,老头子尽力便是。”
招娣这才放声哭道:“你也知道俺家裁缝说是娘俩合伙开的,实则全靠婆婆一人。婆婆针线上的巧工,俺也尽心学了十几年,可连三成也没学到。今日婆婆走了,俺家可就断了收入!”
老胡子闻此轻叹一声:“疙瘩,把柜上的银钱支一半出来吧。”
却见招娣不住地摇头:“今日前来非是借钱……你也知道俺家汉子早死,俺们这孤儿寡母的过生活太难,只求您认俺做干女儿,以后,以后俺给您养老!”
老胡子心思透亮如明镜。
招娣家中苦难颇多,丈夫在床上瘫了数年治病耗光了钱财,前两年才一命呜呼。
如今祭税如此沉重,支柱婆婆又刚离世,当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
老胡子年纪虽大,却也无儿无女,借着匠箓司的关系,过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认了她做干女儿,就是家里多养了两口人。
“自己家没老可啃了,认个老来啃么?”沈良也看出了这妇女的心思。
老胡子却是打心底里不觉得这是什么可齿的事:“不过是添几双筷子的事,这年岁,不就是互相帮衬着过生活。我这一把老骨头,往后就交给你了。”
招娣闻言破涕为笑,又连磕三个大响头,又抱着儿子道:“有福,快叫干姥爷!”
等老胡子应了有福,才又道:“干爹,司命又要大祭了,咱店里的祭税可备齐了么?”
什么祭税?不是刚缴过了?
自沈良半上午拎着豆腐回店起开上了门板,直到现在临近黄昏,三人一步也没出门。
“街上公告栏上都贴了,大家都传开了。都一整天了,没人跟你们说吗?”招娣奇道。
李疙瘩一听,飞奔出去,过不多久骂骂咧咧地回来,指着招娣的鼻子痛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就是看到这么重的祭税才来投靠师傅的对吧!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我告诉你,你们裁缝店的祭税,我们一厘也不会出!”
招娣连忙跪下,又磕起了头:“干爹,俺真没这心思,要不然天打五雷轰!
俺真的不是图干爹啥,就是觉得婆婆走后天都塌了,心里都没了主意,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找干爹就是找个依靠!”
“这次又是什么大祭呀?”老胡子压下伙计的怒火,只是心平气和地问。
李疙瘩却说不出来了,他认不得字,只是祭税缴得多了,唯认得几个数字。
“我咋知道?以前都是几十几百,这次可多了呢!要几千!”
“无妨,办法总会有的。”老胡子还是只是淡淡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老火多要些活儿……顺便再要些针缝活儿,大家辛苦一阵,共渡时艰。”
沈良的DNA动了,多像老板年会上的说辞呵。这一句话,连辞职报告都打好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