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再开口时,脸上有些讪讪的,“这胡同里,除你们是新搬来的,谁人不知哪家不晓?这传言一个月前就有了,这胡同里住的都是我这等胆小怕事的良民,谁敢去触这样的大事?大家装聋作哑许久了,只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叫官府知道了。”
椿芽点了点头,暗暗思忖,她们也是与“反贼”有关联的,不算谋逆从犯,也是想营救“反贼”的从犯。如此一来,她顿觉这地方亦不算安全了,当晚洛氏师徒回来时,便嚷着要搬家。
洛西园听了她的话,笑她杞人忧天,且和东庭一致认为不用搬走。
——那小鸡崽儿才适应了环境,长了一两肉出来,搬个家不免又折了个儿,一畦荠菜才冒了青翠的头,不能跟着一起搬走扔了怪可惜!
椿芽只得每日忧心忡忡地守着院门,隔壁王大娘每回找她说话,她也谨慎开口,还常常拿出那种探究的眼神在王大娘身上打量。王大娘惊诧发现时,她便说,哎呀王大娘,你今日瞧着怎地又年轻许多呀,你家王叔可真心疼你,什么好的都可着你,老子娘倒都在其次了,云云。王大娘没甚精致心思,又爱面子,倒回回都信了椿芽的鬼话连篇。
……
一日傍晚,西天边的火烧云,红光大盛,似连天的火焰,怒烧在西天苍穹。椿芽照例倚着院门,惴惴不安地等待洛西园师徒回来。
这几日京城红白丧事一概全无,所以师徒二人只得扮作小叫花去行乞,顺便打听李家的消息。
胡同口出现师徒二人的身影时,椿芽姑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师徒二人沉着脸进屋,椿芽看着她们脸色不对,机警地在院门口探了探脑袋,发现无人后,锁好院门,又关好正屋的厅门。
洛西园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地趴在桌上,两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椿芽问了她几句,仍是没有回答时,坐在一旁发呆的东庭长叹了口气。
椿芽使劲推搡了东庭一把,东庭方才面色艰难地开口道:“今日圣旨下了,李将军与长子赐死,其余公子流放宁古塔,李夫人与众小姐发往辛者库为奴,李氏族内自李将军之祖始,三代宗亲子弟俱迁徙至伊犁……”
椿芽惊得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怔怔地流下眼泪来。
东庭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师父,继续道:“判的是贪污军饷和侍上不恭之罪,咱们听各大侯府的下人私底下议论,说这回给李家安的罪名和刑责不对应……李四公子逃了,圣上只说了容后捉拿,却并未点名由谁领这差事。”
椿芽用帕子拭去了泪水,强撑着对洛西园说道:“公子,事已至此,你已为李家尽了心,再多也不能够了。天子亲判的刑罚,任谁也强改不了的,咱们就此回去吧……”
洛西园只狠狠瞪着桌子一角,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暴戾,良久方拍着桌子叫道:“那李将军是何等样的人!我虽只见过他一面,却笃定他不是那贪赃枉法不顾下属死活之人,那皇帝自己没本事,识人不明、错杀忠良!”
一言惊得椿芽、东庭二人猛地跳起来,椿芽死死地捂住她的嘴,眼泪淌个不停。东庭壮着胆子,开门向外查看了一番,见四下无人,庭院寂静,只有几只鸡崽儿在啄草,复又关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