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起了,天一下子冷了起来,慕容怀月披着一件大氅,窝在贵妃榻上和云落预备着府内入冬事宜。
她已经嫁过来快两个月了,日日学着主持中馈,有些力不从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在王府需要操心的事情是那么多。
“夫人,将军说这两日军营事务繁忙,就不用等他用晚膳了。”云落收拾着零碎说道。
慕容怀月应了一声,待云落退下去后,便唤来怜音和弄玉,笑道:“我今儿想听昆曲了,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
“夫人,外头这么冷还要出去吗?不如请戏班子来府里唱?”
慕容怀月戳戳怜音的鼻尖,笑了笑:“那多没趣儿,你若不去就让弄玉陪我,你在府里照料好小乌龟。”
“哎呀我的好夫人,怜音说笑罢了,怎么可能不陪着夫人呢。”怜音乐呵呵的,慕容怀月也心情甚好。
主仆三人去了那露天的戏台,因着天冷,戏班子挪了地方,慕容怀月跟着小厮去了新茶楼,安静地听了一出戏。
戏子谢幕,一个失了双臂的用脚敲着锣,示意看客散场。
慕容怀月笑笑,走过去,轻声道:“张临,在这里可还习惯?”
张临忙站起身,说道:“还要多亏小姐给张临寻了这么个差事,小姐大恩,张临无以为报。”
慕容怀月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搁在他脖颈挂着的布袋上,道:“不必这么说,你好好的,过些时日我再过来。”
慕容怀月上了马车,怜音和弄玉也跟着进到轿内,怜音不解,问道:“夫人,您之前让人给张临送银子也就算了,前不久又给他找了个差事,您为何对他这么好?”
慕容怀月含笑,敷衍了一句:“他是个好人。”
怜音欲说些什么,慕容怀月扬声对外头车夫说道:“在何氏医馆前停一下。”
弄玉关怀道:“夫人哪里不舒服吗?”
“嗯,可能有些风寒,开几剂药就好。”
到了何氏医馆,慕容怀月寻了年迈的何大夫,她让怜音和弄玉在外头等着,独自随着何大夫进到内室。
片刻后,她拎着几副药出来,笑盈盈道:“我们回去吧。”
回了府,怜音忙要去煎药,慕容怀月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把几剂药都给了她。
晚膳后,慕容怀月正在看书,怜音端着药进来,道:“夫人吃药吧。”
“嗯,”慕容怀月不动声色地应了声,而后故作随意道,“怜音,你去倒杯热牛乳茶来,弄玉,你去拿些鲜果子来。”
两个侍女都出去了,她端着药碗,将药尽数倒在了房内的一盆梅花上。
轻叹了口气,她坐回桌前,从袖中取出小葫芦,将里头的药倒出来一颗,而后服下。
她没有受风寒,去何氏医馆也是为了这葫芦里的药。
她一边将葫芦藏在妆奁中,一边估摸着这药能吃两个月,那时便是年底了,估计殷淮安会很忙,她可以找个机会再去配药。
天一冷便容易犯困,她看了两篇文章便打起了瞌睡,早早地沐浴上床,正欲睡去,听见有人进来。
她看了一眼,见是殷淮安回来了,便起身,道:“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嗯,吃过了。”殷淮安在床榻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听府里人说你受了风寒,瞧过大夫了么?”
“嗯,看过大夫了,也吃了药。”
“那便好,快些躺下歇息吧。”殷淮安替她掖了掖被角,俯身亲亲她的眼睛,“天冷,出门时多添些衣裳,等我忙过这几日,便在府中陪你。”
慕容怀月温顺地点点头,便阖眼睡去。
殷淮安在床榻边看着她,视线深沉,神情晦暗不明。
他到书房,云落奉上茶点,依往常那般,将慕容怀月在府中的言行都照实说了。殷淮安平静地呷了口茶,叹息道:“知道了,下去吧。”
书房只剩他一人,他也不再掩饰,撑着额头兀自难受。
慕容怀月嫁给他这些日子,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他的行踪,就算他常日不在府中,慕容怀月也绝不问一句。
每每从云落口中听到那些不痛不痒的琐事他就暗自烦闷,他很想听云落说一次,“夫人今日问起将军去哪儿了”这种话——
可是一次都没有。
甚至——
殷淮安气恼,他都比不上她带过来的两只乌龟。
一阵北风袭来,吹得窗棂呼呼作响,他踱步到窗前,瞧着外头竟然飘雪了。
唇角抿起,他想起之前难得有一次和慕容怀月携手赏初雪,只是那时候……
一声叹息,他不再去想。
初雪下了一夜,翌日一早,府内仆从天不亮便清扫着积雪。等慕容怀月起身时,听到外头动静,这才意识到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