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景儿都像渡了一层霜似的,白净透亮,头上的青天却是灰蒙,乌云像碎了的布一般东南西北四处汇聚,寒风吹不散那黑压压的一团,倒像是顷刻要从天上落下来,砸得人喘息不得。 沈清歌说郊外的景致不错,实乃是随口一说,这处的景委实算不得漂亮,甚至有些许的压抑,再加上河塘里刚死了个人,冷风里都添了些阴森。 照理来说这样的地方任谁也提不起风花雪月的兴致,可锦邺偏就将沈清歌的心境弄得乱了一些。 他没束发,一张脸颇有些妖冶,却没有分毫娘气,仔细打量眉眼,能发现里头的深沉和寒凉,那是长年身处高位的矜贵。他的头发丝从肩头滑落进沈清歌的手心,像棉絮一般的,似有似无刮过掌心,痒痒的,不是身体上的,是心,这感觉不太妙,沈清歌皱着眉,脚下步子微挪。 锦邺眯着眼睛看她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微微扬起,她的发丝便飘在风中,轻轻落在腰间,上头沾了几片纯白的雪,鲜亮的很,却也漂亮。 他淡笑:“你不喜欢与我亲近?” 这话问得奇怪,陌生的男女,凡是知晓礼节的人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他倒怪,反倒对她的冷淡不大喜欢,沈清歌也没做深想,冷静的答:“不大习惯。” 锦邺唇边的笑意微微舒展,微拧的眉放松一些,他的手从宽大的手袖中伸出来,朝向她。 沈清歌盯着那手看,修长的,骨节分明,不是很白,如玉色那般温润,耳边有呼啸的风吹过,也有他微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手给我,我教你怎么习惯。” 她没动,锦邺瞧了一眼她捂在袖子里的手,伸手就拉过来捂在手里,那小手冻得通红,像块冰,她倒也不矫情,愣是不坑一声,没有一般世家小姐的金贵,倒颇有几分男子的韧性,他原来比较喜欢这般的女子,但放在沈清歌身上,他又觉得自己不喜欢,倒指望她柔弱点儿,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锦邺以为自己遇上的是红眼睛的小白兔,现在晓得了,她是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捂了一会儿,她的手还是没温度,再看眉眼,隐约都有些泛紫,他索性解开外衣,将她的手熨帖在胸膛上。 沈清歌冰凉的小手贴着他的皮肤,那里的温度灼热,烫得她浑身不自在,想将手拿回来,却又使不出力气,锦邺正按得紧紧的,她哪里脱得了身。 “王爷,这不好。” 锦邺挑眉,走近一步:“有何不好?” 沈清歌立即后退:“你我萍水相逢。” 他再上前一步:“萍水相逢?抱都抱了,如今肌肤之亲也有了,你跟我说萍水相逢?” 她接着后退,锦邺看一眼她后头的河塘,再退便要掉进去了:“过来一些,莫摔了。” 沈清歌虽摸不准面前的人是个什么心思,却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毕竟死过一次,如今的她,惜命得很。 也不扭捏做态,锦邺伸手抱她,她没拒绝,只是没想到他一把将自己举高,健硕的手环住她的双腿,沈清歌一低头便瞧见他敞开在外面的胸膛,同他的手一般温润颜色,却是健硕得很,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人,倒像个武将的体格。 锦邺笑她:“还说不习惯,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倒是不眼红心跳。” 沈清歌的确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譬如红红脸,害个羞什么的,她淡淡撇开眼:“王爷,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他晓得她口中的正事是什么,今日杀了个人,她同堂叔伯的战争也就开始了。 侍卫已将王婆子的尸体绑在马车上,瞧见这方两人在雪地里的打情骂俏,垂着头,脸上面无表情,恍若木头一般的。 沈清歌心里清楚,这群人明里是侍卫,实则是武功高强的暗卫,皇城里头的达官显贵多爱养这种人,替自己处理一些不好出面处理的事儿,夜里杀个人也方便,这身处帝都的人,没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 锦邺仿佛是心情不错,一路抱她过来,沈清歌说要下来走路,他道:“雪厚,就不放你下来了,我怀里不舒服吗?你怎的就不喜欢和我亲近?” 沈清歌入了马车,语气带了几分无奈:“王爷是金贵的人,我自然愿意多亲近。” 锦邺坐在她对面,衣裳半露,倒是不怕冷,沈清歌瞧他的时候总能瞥见他胸前的大片风景,白玉无瑕的晃得她头疼,心脏处凸凸的跳,险些蹦出了嗓子眼。 他撑着手看过来,另一手摸摸她的额头:“方才雪地里站的久,不舒服了?” 她说没有,轻轻咳嗽一声,一抬眼,面前便递过来一杯温茶,沈清歌看锦邺,他正看窗外,模样懒散,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听他道:“回去之后好好的,我会再找你的。” 她点头道了一个好字,且不论他要做什么,但看他言行举止,似是有什么东西与她有关系,不然这么一个藏匿如此深不可测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