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生注定和色彩打交道。
五彩斑斓的色彩教室，和化妆间无异。一个在纸上涂涂画画，一个在脸上涂涂画画。
色彩教室是我的第一个化妆间。
“哎，齐隽羽，你化过妆吗？”孙妤一脸坏笑，慢慢向我凑过来，“要不要我给你画一个。”
“不要，我是男的。”我严词拒绝道，我可不想被孙妤当成小白鼠。
孙妤的作品颜色鲜艳，化妆应该差不多。顶个比戏曲妆还要浓的脸蛋，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见人？
“你这是性别刻板印象！”孙妤语气带丝不悦，她在顶灯白色的光束下，头发都被照得白了一片。
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端详地看着我，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声音还柔下来，像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语气平静但严肃，“你那么漂亮化妆很好看的。”
“我一个男的，怎么漂亮。”我对孙妤这种口不择言的话很是无语。
漂亮这个词，要么形容长相艳丽的女孩，要么形容长相精致的男孩，我长得和漂亮根本不搭边。
“你自个画。”我无奈地对上她的眼睛，试图让她领悟我的绝望。
“你帮我画吧。”孙妤打开背包拉链。里面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化妆品，人体彩绘颜料……看着很是专业。
“我一个玩cos的姐姐的，这些东西快过期了……她现在有了宝宝，也玩不，就给我了。”孙妤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不会。”我皱了皱眉，语气可能带着点乞求和无奈。毕竟我是真的不会。
我的家里没有成员化妆，最近一次化妆是幼儿园表演节目，老师把我的脸蛋拍得跟猴屁股一样。
孙妤把椅子挪过来了一点，铁制的椅子脚和瓷砖摩擦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看，美术生如何化妆，厚涂会吧？”孙妤打开手机，点开一个收藏好的视频，有两百多万点赞。
博主把色彩运用得极佳，浅蓝色的鼻梁高光，紫色的脸颊提亮，橙色阴影……
在孙妤期待的目光中，我对着视频有样学样，在她干净的脸上画上各种颜色，用的人体彩绘颜料。
“啊……还挺好看的。”孙妤拿着手机自拍了两张，沉默了两面，绽开笑容，“真是越看越有韵味。”
“要不你骂我两句？”我实在过意不去，与是提出这句请求。
“很好看啊。”孙妤语气带着宽容的平静，“是我请你帮我画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骂你。我就是看你色彩画得好找你帮我。”
孙妤主动没错，但我辜负了少女亮晶晶的希望，她应该和我一样不太满意才对，我很愧疚。
“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很开心能作为你第一个化妆对象。”孙妤语调轻松，“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我听着愣了一下，我分不清她是不是认真的。
若真的，我并没有做化妆师的意愿，孙妤这样对我的一个希冀我也有点接不下来。
“尽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挑了挑紧绷的眉毛。
那时我最害怕的就是的色彩。我对自己的色彩并不自信。
每次画完又改又覆盖又改，反反复复没有尽头。崩溃的时候还会直接把画撕掉。
孙妤的这种做法无疑是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动力，至今想起我还是挺感谢她的。
第二个化妆间是正真意义上的化妆间。
“结婚的妆很重要的，我们家孙妤就该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的。”孙妤的母亲站在一边看化妆师给孙妤化妆。
她看着出落得漂亮标致的女儿，眼里的温情都要溢出来把孙妤包裹住了。
“这位新娘子五官很漂亮，底子好，不用花太多时间。”化妆师笑盈盈地给孙妤画上眼影，手法轻柔，孙妤则双目紧闭，神态自若。
“齐隽羽你怎么不说话？我不好看吗？”孙妤张口道，眼影化完，她看着化妆镜与背后的我对视。“好看。”我夸赞道。
孙妤是真的好看，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美人，五官端庄含蓄，确定关系后总会令我有一种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的感觉。
“只是好看？”孙妤语气颇为不满，垂下眼帘皱眉道。“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为你化妆吗？那个时候我给你的鼻影打得很重。”我回忆道，淡淡出声，“我真后悔当时没你给你画得更漂亮点。”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很好看的呀。”孙妤由阴转晴，在镜子里认真地对上我的眼睛，真诚在她眼波流转，继而流入我的心中，漾起一丝温情，“现在的妆很适合结婚，但是我是更喜欢你给我画的妆。”
“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啊，你们感情真好，还给新娘子亲手化过妆。”化妆师是一个有着二十年工作经验的金牌化妆师，“我爱人和我一样也是化妆师，至今没给我化过一个妆。”
“怎么会？”孙妤问。
“他不敢。”化妆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最后孙妤让我亲手为她点上唇彩。
她真美。
……
思绪回笼，电话响了。
“喂，有空吗？来小学帮忙给小朋友化个妆？”接通孙妤的电话，她着急的声音传来，带着乞求，“人手不够。”
“好。”我答应了。接着，我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了小学。
刚进入化妆间。
“叔叔好！”
“叔叔好！”
小朋友们很热情，但我好像没到被叫叔叔的年纪……噢，我孩子都有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叔叔。
“你们好啊。”我笑着回应道。孙妤是小学美术老师，此刻正在和另外两个老师给五百个小朋友化妆。
“给小朋友涂腮红。”孙妤把一盒大红色的腮红塞给我，我不禁又想到了我幼儿园时的猴屁股。猴屁股是一个难忘的回忆，我决定给孩子们也尝尝。
“齐隽羽，画好看点！”孙妤回头，对上我准备实施计划的眼神，我有点愧疚，我那个想法好像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叔叔行为。
“没问题，放心好了，我可以专业的。”我回答道，大学闲着没事我还真的弄了一个初级化妆师资格证，接着给孙妤化妆成了我的一个日常工作。
我想不懂，为什么这个小学看着面积不大，却有那么多小朋友。我们只是负责一二年级的小朋友化妆。
“叔叔，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化妆。”正认真给小朋友涂腮红，一个小女孩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我，她刚弄完发型，有一股很大的发胶味。
“叔叔是男……”我刚想用性别搪塞，看到面前刚打好一半腮红的男孩我的话锋一转，“叔叔是男……难得有时间才能化一次。”
“什么是难得有时间？”小女孩继续问，一些小朋友在队伍后面偷偷笑。
我看向孙妤的背影，她正低着头给小朋友化眉毛，“结婚的时候。”
“齐隽羽，过来帮忙。”在我还不容易打完腮红后，孙妤把我拉到三楼，“继续来给他们化妆。”
“能不能不给他们打腮红，换一个，一直画腮红很无聊。”我语调无奈，平静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