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胆见王贞仪面有难色,忙帮腔:“孙奶奶,不是二小姐不帮忙,她只是帮忙缉凶,是个替李捕翁顶罪的活儿。衙门里,有几个听她的话?”
王贞仪则直截了当地回答:“主谋另有其人,草草结案,如何给夏小叶老爷子交代?”
孙大娘急了,“到底是谁啊?一辈子抓捉不着,就一辈子不还了?”
王贞仪摆手示意她不要急,“在这之前,我想问夏小叶老爷子在被害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凶手不会平白无故害人,肯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理由。老爷子的尸骨,我明天就去衙门要回来。”
孙大娘一把抓住王贞仪的手,激动得发抖,先是一番千恩万谢,然后低泣。
“我那老头子实在是被妖怪吓惨了,哪怕是听到自家的猪叫,都会吓得……吓得尿一腿。妖怪不再叫后,他开心过几天,可又有坟墓被掘尸骨被毁。他更是害怕了。整天念叨着还不如早点儿见他爷爷去见他爹。没想到真的就去见祖宗了。都怪我家老头子那张破嘴啊。”
……
清晨的曦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无情地炙烤着高淳县的每一个角落。
县衙的停尸房,如同被遗忘的角落,隐匿在狱神庙后,被一片茂密的槐树环绕,这些槐树在微风中摇曳,仿佛是无数鬼魅在低语,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衙役们远远地指着停尸房的方向,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随后像被恶灵追赶一般,匆匆逃离。
王贞仪不紧不慢地穿过那片槐树林,用洒了茉莉花水的绢布轻轻罩住口鼻,然后缓缓步入停尸房。
停尸房内,大量的冰块散发着寒气,用以保存尸体,使得室内的温度骤降,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封的世界。
她的目光在房内扫视,很快就落在了仵作和崔志、邢文明三人身上。
他们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散乱的尸骨,根本没注意到王贞仪靠近。
那是一堆被损毁严重的尸骨,尸骨一段段的,遍布深深的刀痕。
很熟悉,和在夏村坟墓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谁?”她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让在场的几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差点惊叫出声。
邢文明声音低沉而发颤:“这是李巡检,他昨晚审问夏大猛到深夜,声称疲惫,便去后花园休息。今晨,丫鬟去送饭,却发现……”
王贞仪的目光转向仵作,他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发须皆白,身形瘦小,微微佝偻。
仵作指向一滩模糊的血肉,“手法与夏小叶的案件如出一辙。凶手先是迷晕受李巡检,再使用麻沸散,最后一刀致命。”
王贞仪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不解:“凶手似乎不想让李巡检感受到痛苦,但尸骨上的刀痕却蕴含着深深的仇恨,兼具仁慈和残忍,凶手心里一定在天人交战。”
仵作对王贞仪的洞察力表示赞赏,连连点头。
邢文明突然激动得来回踱步:“夏青翠,一定是她!她在报十五年前的仇。夏小叶,李巡检,还有整个李家,一个都逃不掉。”
他的声音在停尸房内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崔志急切地问:“老邢,到底怎么回事?”
邢文明回想了可怕的事,脸色煞白,“十五年前,我当时只是个狱头儿,有天夜里,看到李巡检给夏大猛的奶奶爹娘下毒,我装作睡着了才躲过一劫。”
“从社志上看,夏大猛的长辈是因为暗中做打旱骨桩被抓。难不成和李巡检有关?”王贞仪若有所思。
邢文明连连点头,“难怪啊,就是那时候,李巡检家族一夜暴富,逐渐成了咱们高淳县的一霸。”
“咱们就从李家人口中挖出秘密。”崔志眼中闪过狡黠的笑,“不如趁着这机会把李家人都骗过来,来个一网打尽。”
崔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将李家人一网打尽?”
夕阳如同燃烧殆尽的炭火,将云朵染成了炽热的橙红色,缓缓沉入地平线,释放出最后的热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浪。
尽管几乎把蒲扇摇烂,县令崔志额头和鬓角还是挂着细密的汗珠。他躲在院外,做贼般探着脑袋往里瞅。
李氏家族的几个掌事人被衙役们团团围在西花厅。
“富贵他尸骨未寒,你小子就给我们李家安上十大罪状,老子非把你吊在城门楼子上,一刀一刀剐了你不可。”族长李寅指着邢文明的鼻子骂,长长的胡子因愤怒而颤动。
邢文明胆怯地往后退。衙役们如看到鳄鱼的鸭群,哗啦啦地逃窜。
王贞仪猛地将崔志推进院子。
崔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发现众人都瞅了过来,立即昂头挺胸,满脸浩然正气,慷慨激昂起来。
“本官自上任以来,念在你们李家是乡贤又历代衙役,一时心慈,就对你等的跋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等犯下诸多大罪,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拿下。”
李家势大,谁敢上前?
李寅见衙役们都呆如木鸡,不禁露出嘲讽的笑。
崔志朗声道:“王姑娘是杭州将军的特使,她来高淳县正是为除掉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