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熟悉的环境里,曲存瑶总是下意识的去忽略心底的怪异感,不舒坦是肯定的。
盛玺生死不明,时见枢有摇光宗,黎极星有他的雪域,沈迹有神居,曾经的五人小分队唯有自己无处可去,不尴不尬地夹在中间。
思及此处,曲存瑶难受地扯了扯唇角。
她以为没有斗争,大家就会像以前那般打打闹闹,可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至少现在的我做不到了。”曲存瑶叹了口气,她后悔没有早早地听沈迹的劝。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
四海为家。
这方亭台僻静,唯有扑闪的灵蝶路过。
“不能不告而别,至少得留封信。”
“可是信的开头怎么写来着?”
“对了,是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师姐教过我的!”
说干就干,曲存瑶急匆匆地跑进书房,找到一方砚台后,她挽起袖子,露出藕白的小臂。
少女秀眉紧蹙,略一斟酌,墨水便浸透了宣纸:“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曲存瑶抬起纸张,认认真真地端详这八个字来,耳旁萧瑟风声炸响,与此同时,她感觉大脑深处似乎有什么连接断开了。
额角的刺痛感如烧不尽的野草,连绵不断地袭击她的识海,曲存瑶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抬笔欲写,又倏然止住:“……”
不对。
沈迹什么时候教过她写信,是沧州,银月,还是灵州?
“好像都不是。”曲存瑶脸色发白的自问自答。
只消顷刻,平整的宣纸被她揉皱成团。
少女灰败地想:以她的性格,根本不会生出写信的念头,因为有灵玉存在,他们永远都用不上这句话。
“砰——”
砚台被气流掀翻,碎片在裙摆炸开,化作游动的墨色锦鲤。
“还是说、什么时候…我被幻境困住了?”
曲存瑶的灵台愈清明,冷汗愈不断从额头、后背涌出,但她还是强撑起两臂,脚步虚浮地走到窗前。
孤注一掷般,她推开了那扇窗。
天色晴朗,白云悠悠。
和煦的微风带走她鬓角的余温。
曲存瑶甚至听见了某个偷懒的弟子打呼的动静。
“还是不对。”
破境之法失效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到底、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怒目圆睁,捂住心口踉跄倒退三步,腰身险些磕到桌角。
曲存瑶屏住呼吸,神情破碎又恍惚。
极力平复后,她对着脸用力来了一巴掌,同时不断地告诫自己,“曲存瑶,冷静点!”
这里是摇光宗的藏书阁,如果是幻境,她一定可以在其中找到线索。
但是…只要想起沈迹,想起沈迹对她说的那些话,曲存瑶便不再害怕了。
她听见外界的鸟鸣依旧,偶有路过的弟子细声耳语,一切都是如此正常,好像只有自己的认知出了偏差。
藏书阁的容纳量庞大,翻阅资料很麻烦,但对修士而言不过尔尔。
意料之中的,曲存瑶寻觅无果,实在没有地方能找了。
难道她找错了方向?
少女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她佝折了脊梁,完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拾那团被她扔掉的、皱巴巴的信纸。
紧接着,曲存瑶瞪圆了眼。
本该被蹂躏成墨团的八个字清晰的印在纸面,半点不受外力影响,唯一的变化——
是字迹,竟然是沈迹的字迹!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她几乎连牙齿都打着颤栗,展开本该空白的信纸。
“曲曲,阿黎,小时同学,还有盛玺,当你们在藏书阁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摇光宗很久了。”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封信,所以姑且算做十年罢。”
怎么会是十年?!
曲存瑶如坠冰窖。
信中还提到了盛玺的名字。
捏着信纸的纤细手指止不住地痉挛,曲存瑶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就像她分不清信的真实性。
都说字如其人,沈迹的字迹清隽却不乏力,如极地冰原之花,在纸间绽放,也在她指尖绽放。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你们应该能理解我吧,对一个修士来说,离开她熟悉的故土,也是同样折磨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