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梅拉·纳芮蕾没表现出丝毫诧异。

费梅塔猛然抬起来头，右眼圆睁。一滴硕大的泪珠在她凸凹不平、沾染尘土的脸颊上滚落。

“殿下，可是——”

亲王作出一个勒令沉默的手势。

“这确是一个对良善之人而言无甚公正的世界。堕落深埋于各个种族之中，但却只有人类欣然接受。一路行来，我和梅拉亲眼目睹的不公与惨剧甚或要远远超出你所行所见。尽管良善诸神在不可考的古老年代便已匿迹销音，而硕果仅存的指引之女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导正人类，但不要怀疑，费梅塔，现在一切你所得到的，都是你们毋庸置疑当得的。你极力遗忘、唾弃和厌憎的罪恶过去也绝非仅有大暗充斥——五人团向来唯有你和申科维尔保有些底线，尽管你可能未加留心，并将之彻底忘却。但是你们确曾阻止他们侵犯女人、杀害孩童，那些侥幸脱逃之人竭尽所能诅咒五人团，却只字不提你们的名字。在那处难民群聚的偏远市镇，若非你们出言拦阻，彼时尚仍年幼的公主茵迪丝也必然会惨死陨落恶徒刀下，这正是你们在瑞克斯迪尔的凌厉箭矢下得免一死的原因。”

他用疲惫无力却无法驳斥的声音说，随后转头看向瞠目结舌的费梅塔和申科维尔。

“费梅塔·德艾莫特，申科维尔，你们数度避开死亡，绝非命运的嘲弄、蔑视和讥讽，也绝非神明降下的诅咒与惩罚。你们之所以自那场战争得幸生还，之所以能归返泰塔瑞恩和艾恩杜卡德，之所以能在那场惨绝人寰的终末浩劫的预演前奏中得以毫发无伤，乃是仰赖门扉之女的垂怜和恩泽，是她对你们无可指摘的悔过之心并为之所作的诸多良善举措，以及彼此忠贞不渝的奖励、嘉勉和赏赐。从久远不可考的古时年月至彼时今夕，阿瓦蒂丝均罕有示人，有幸蒙受其护佑之人为数寥寥。但你等三人无疑已位属其列。”

“选民？”费梅塔闻言立即反驳，“不，亲王殿下。您贵逾珍宝的赦免与宽恕我们本就受之有愧，您这番褒扬言辞更令我们不知所措、寄颜无所。您厥功甚伟、身份尊贵、地位崇高，不论今古鲜有人可比。我是妓女与不得乃父正眼相待的私生子为达私欲降生于世的可悲造物，不论父辈城堡抑或母亲的陋屋寒舍均无容身之处。申科维尔来自瑞塔尔拉，母亲是伯爵之女，父亲却是被彼处人类视为次等种族、低劣生物的埃莱·纳雅。他幼时就遭无情遗弃，灰暗无光、饥寒交迫的童年亦无片刻安歇。我们出身卑微生来负罪，又误入歧途犯下罪孽累累——如此两人何德何能企及您尊贵头衔的万分之一呢？”女人语气苦涩，“无数如今已逝的英雄、将领与君主都没能成为受眷顾者，我们又有何资格同那些建功卓著的伟人，同蒙受七重祝福的圣女斯黛克芬妮享有同等境遇？”

斯黛克芬妮。

蒂尔·桑德纳斯的爱民。

接着，疑问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