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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湮没之音(二)

“我得见锁链、桎梏与枷锁,缠于汝足,束于汝身,来自懦弱又可憎的已逝之徒。”空无音色中愤怒犹存,一行人熬受着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损耗。时而阴云密布、雷电闪烁却高热如岩浆波动涌流;时而晴空碧蓝如洗却极寒如置身永冻荒原。高地沦陷化为深渊、河谷高涨拔作擎天高墙——这处半晌前仍美丽静谧又繁茂昌盛的广袤原野业已支离破碎。帕伦纳因知道,这俨然已是对方极力克制、抑制和控制的结果。“我得见它剥夺蹂躏,以邪恶意愿压抑汝之自由意志,以奸诈卑劣心思践踏损耗汝之尊严力量、奴役汝之身体和心灵,我得见她将汝与生俱来、理当支配之力褫夺藏匿,让汝与生来所负神圣而光耀之使命职责形同陌路。令汝休憩不得,不论前行、停伫抑或退后尽为凶险死亡环伺。它们假意仁慈、虚言诡诈,藉由过往云烟般无望兑现的虚妄承诺将汝牢牢掌控。”

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和讯而舒适。

风声。鸟鸣。

树叶拍打枝丫与铃铛的轻响。却盖过一切刺耳喧嚣。

“我看到汝高尚无私的思想、作为以及自始至终坚守不变的崇高愿景,还知悉汝因无力将之化作实形、因此一世界向来为混乱、荒淫、扭曲且邪恶占据而扼腕叹息、愤怒不已。汝所见乃我所见,汝所思乃我所思。无需汝言说相告,我也了然明晰汝甘愿落入钳制与阴谋的筹谋目的。帕伦纳因,注定迷失与命定回归之人,瞧呐!汝看到了什么?”

那声音蕴含携卷着庞大而又超乎想象的力量,帕伦纳因只觉灵魂被撕扯、牵引,往昔旧日亲见所睹再度在眼前浮现。他看到一方数以千年来均邪恶、荒淫、扭曲、混沌又混乱的世界,举目邪恶,处处破败,真正的良善、正义与公正几无寻迹。他看到高尚之人与孩童死于突至祸患,败坏堕落之辈却长命千年。正直、良善而纯洁、崇尚爱情与高洁理念的人们流离失所,惶恐终日,陷入本不当陷入的阴谋与疑云,其之于美好世界的愿景与坚忍恪守备受愚昧之徒荒诞指摘。他看到那些人们藏匿躲避只求些许不受邪恶侵袭荼毒的宁静生活,鲜血、死亡、痛苦及所憎邪恶却始终如影随形。他看到腐败之辈及其扭曲思想大受推崇和追捧,看到一杆杆光鲜迭起的旗帜及随之响彻的口号、理念与主义——流于表面、冠冕堂皇却徒有其表。当压迫者被奴隶推翻,当贵族统治者、国王与皇帝被平民吊于绞架,他却发现被多数压迫者与此前被控告施虐之人乃是同出一源,且邪恶多扭曲更甚。因此,尽管年泯世远,世事沉浮,王国崩毁又重塑,同一股邪恶却盘亘此间不曾稍退,无意义的纷争,厮杀、压迫、奴役与冲突未曾一时止息。

他看到这些深浓邪恶非是由来自深渊和其他腐败位面的恶魔、魔鬼和邪魔所酿,而是源于此方居民的自我与内心。他看到那些恶者摒弃生为智慧族裔的底线与良知,思想堕落,行为扭曲,与恶魔一般污秽邪恶,与魔鬼同样腐化可憎,它们大肆行以混淆视听、扭曲正邪、颠弄是非白黑之举,为数众多,遍布各处。不论人类、矮人抑或是以艺术见长的精灵,从平民到贵族,从偏远乡村到繁华市镇,它们的罪恶足迹无所不是却未受丝毫制裁惩戒。其温和言辞与睿智说辞似是正义,实则虚伪、扭曲、恶毒至极,低劣荒谬且不攻自破——然而惯常以正常乃至良善自居、双目被蒙蔽遮掩的普罗大众却对之一呼百应。那些恶者播撒腐化,蛊惑人心,妄图塑造一方极尽恐怖的荒淫地狱。它们即是混沌的爪牙和先锋,与生来堕落的恶魔与魔鬼共侍肉欲、暴虐、腐败与背叛之主。

在瑞塔尔拉的艾拉菲尔德,肆虐的深渊恶魔永不餍足地扩张、蔓延并残杀或同化接触到的一切事物,经年累月与之英勇奋战、心念虔诚的圣教军在危机亟待援助之际却遭后方人民、遭他们流血、残缺、死亡只图提供保护和守护之人无情背弃。起先是恋人夫妻相互欺骗背叛,该受诅咒的歪斜理念于此它不曾困扰之地盛起蔓延;然后是不加任何遮掩、甚至发生在内部门庭的纵欲狂欢,即便其至亲之人、纯真孩童和飞禽走兽也不能幸免于难,不论农舍、学校、神殿、宫殿、抑或是花园与街道,丧尽天良的兽行和恶举随处可见。邪恶盘亘,混乱席卷,偷窃、抢掠、谋杀,累累暴行亦随之浮现。无需魔鬼引诱腐化,亦无需恶魔攻伐征服,昔日世人瞻仰敬拜的圣洁圣城自内沦为地狱深渊,

在遥距千里的亚钠艾索丽娜,埃莱·纳雅亦为同一股邪恶阴云蒙覆——这股向来仅为人类尊奉信仰的邪恶意志昔日千年都未曾侵袭精灵们蒙受祝福的青翠之地。它们曾婉转于倒映温柔光辉的清泉澄池之上、缭绕于青翠绿叶之间,旋律抑扬美妙、内容美好福乐的欢歌变得杂乱而聒噪,充斥败落庸俗之语。树冠下背叛司空见惯,恶行层出不穷,恰如人类国度的不详混沌投影。然埃莱·纳雅并非如人类一般不受惩处,精灵曾免受任何疾病、祸患与瘟疫所伤,寿命如恒古长存的远山湖泊般绵远延长,但近来瘟疫徘徊在树冠之下,纵使轻症风寒亦能将之性命轻易取夺。至此,埃莱·纳雅引以为傲的对艺术、音乐、美与创造巧艺的造诣禀赋日趋衰减,他们力量心灵衰微,智慧消泯,寿数缩短,这支往日荣光辉煌的族裔在人类步步蚕食、征服与灭绝屠杀下处境岌岌可危。

丝黛克芬妮因此愤然出奔,亦为之归返,如今埃莱·纳雅得以匡正,祝福重临其身。但在人类执掌统治与管辖权柄的诸多国度与区域,这类邪恶古往今来却未有丝毫消减,律法与王令自榜正义,从中孽生的败类却不受任何惩处。瑞塔尔拉如此,安德业伦斯亦然。在这个纷乱又无序的世界里,在他们漫长、波折、遍布险阻看似毫无希望的旅途当中,那些独具个性、不愿拘束却又恪守底线朋友、战友与伙伴是帕伦纳因仅剩不多的慰藉。而梅拉·纳芮蕾的出现则是照亮他渐趋阴暗的世界的爱、光明与希望。她是半恶魔半吸血鬼,来自深渊的枷锁紧缚其身,她为人恐惧又为人恨憎,生来具备低劣原始欲望却不受之所控,拥有一颗几乎所有人类、甚至精灵也难以企及的高尚坚忍且良善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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