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在坤和殿进行,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后,考生分坐于大殿两侧,皇帝亲临策论,由礼部官员下发制策卷,开始对策。
正如常随安所言,此次的论题是“水治”。
经正修久思不见动笔,眉如山拢,聚散风云,低落的眼里晦暗深深。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提笔作答,才思如泉涌,源源不断地流于纸上,不带犹疑,不见顿笔,一气呵成地写下了卷子。然后他搁笔,管事太监示意他可否收卷,他点头应下。
陆续有人答完了对策,礼部官员受卷、掌卷,一致通过后弥封卷子,分交给读卷官轮流传阅,再将一致审核为良的卷子上承给皇帝审阅。
一经弥卷后,无人知晓皇上手里翻阅的是谁的卷子。
龙座之上,皇上一袭锦黄色龙袍,头戴九龙戏珠花丝金冠,容色肃清,他手里翻看着卷子,面上不为所动。直到翻阅到一册卷子,皇上的目光凝滞不动,大殿里的官员默契地敛声静气,等着他发话。
“水以载之,运而亨通,楚君生,你说说何为运道。”皇上点名要人作答。
楚君生跪拜于殿上,紧张到手心出汗,浑身打着细颤,他尽力稳住声音,不至于过分慌乱,“启禀皇上,所谓运道,托之于水,我朝江流河域四通八达,以澜沧江横贯内陆,往东丰田沃土,往西荒原沙漠,草民私以为,疏通澜沧江东西河域,贯通大小支流,以船运为载体,连起东西走向的商货贸易,此为运道。”说到兴头上,他不免慷慨激昂,少了一丝胆怯。
皇上扯笑了一下,问下面的文官道:“经卿身为工部尚书,有何异议?”
经明瑞一身红锦朝服,低眉时,眼风劲扫而过,他身形颀长,端的是儒雅斯文的作派,上前躬行一礼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澜沧江发源于西北,流通腹地,远不及东陆一带。西北地势高,东陆沿海低,一旦疏通了沿江支流,这水运是千难万难到不了西北,倒是水势激流而下,淹没了东临一带,怕是只会生灵涂炭。”
王钏附议道:“皇上,经大人所言甚是。”
楚君生匐身于地上,吓得浑身瘫软,不敢抬头。
皇上:“澜沧江水势泛滥,不疏不通,河水上涨之后,还不是淹没了下游一带,此事如何能解?”
殿上一众人等噤声不语。
“回皇上,追其缘由,是当年经正予疏通了澜沧十二渠,才引得如今的水势激涨。”说话者白须髯髯,虽年事已高,但是掷地有声,正是当朝丞相薛融。
皇上:“先人已逝,再说这些后话意欲何为?”历代朝臣里,他最是推崇经正予,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不论他如何袒护,薛融总是不依不饶。
薛融:“皇上,不从根源上追责,事情怕是解决不了。”
皇上不得不动怒,方压得住他,“朕问的是,如今这水谁治得了?”他往回翻卷子,怒喝:“你们当中没人了么?我见这还有个主导疏通的,经正修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