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不乏遮天的古木,一条大河如白蛇,在群山间蜿蜒疾驰,一路向南。
流经一处略微平坦的山沟,大河在此分出一股,形成一片小湖,从高处看来,好似白蛇兴之所至,在此落下了一颗卵。
湖的北面,一片原始的小村沿湖而建,南面则是有些深沉的老林子。
此时快到晌午,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蹲在河边,抱着半人高的鱼篓,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湖面。
“咕嘟。”
湖面冒出几颗气泡。
过了一会儿,一串更加密集的气泡飘起,如镜的水面也跟着荡起阵阵涟漪。
“哗啦!”
一截短枪刺出水面,枪上穿着一大一小两条青鱼,小的有成人手臂的长短,大的那条看不太清,但也比岸上小孩还要大些,正扑腾身子死命挣扎。
一颗脑袋从水中钻了出来,赵临江深吸一口气,趁这个间隙,把小鱼快速取下后扔向码头,后又捏住枪头那端,把大鱼卡在枪上。
小孩转忧为喜,立马起身,把鱼篓向前一送,正好接住抛来的青鱼,随后向前跑了几步。
“鱼王,是鱼王!二哥又抓住鱼王了,加油二哥!”
小孩顾不得鱼篓,一边向前小跑,一边朝着水下男子不停招手。
见小孩靠近,赵临江眉头一皱,立即阻止道:“三子,别过来!”
小孩吓得浑身一激灵,不小心一脚踩空,跌入湖中。
见弟弟落水,赵临江有些着急,朝那边焦急望去,好在小孩乃是渔家的孩子,三两下爬上码头,连忙后退几步,却依旧踮起脚尖使劲张望。
赵临江就松了口气,但正是这一分神,鱼王使劲挣扎,尾巴猛地一甩,拍在赵临江脸上。
这一下挨得瓷实,赵临江脑子嗡嗡作响,他意识开始昏沉,但两手依旧攥紧了短枪不放。
鱼王见身上之人力气变小,随即抓住机会,顺势将赵临江朝着湖心拖去。
听见有鱼王,周围的乡民不自觉围了过来,见湖面依旧平静,唯有赵家老三坐在码头上,抱着鱼篓,急得哭了出来。
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青年从众人中挤了出来,拍了拍小孩肩膀道:“三狗子,你怎么啦,鱼王在哪?你哥呢?”
小孩背着一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哭道:“鱼王,呜,鱼王把二哥拉下去了,虎哥,你快快救救他啊!”
“什么?”青年大急,朝身边一个缺牙老伯道:“张伯,在场数您水性最好,你赶紧想法子救救狗哥啊。”
缺牙老伯叹一口气道:“小虎啊,二狗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要是能救,我哪能不帮忙呢,可是你看,我们去哪救?”
缺牙老伯指着湖面,此时,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湖面风平浪静,便是之前激起的波纹也早就没了,如此大的一片湖,到底要到哪捞人?
众人陷入沉默,场中一时安静下来,只留三狗子嘤嘤啜泣,与周围人低声议论之声。
“老赵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人一个一个的没,二狗子多好的娃……”
“是啊,眼看着二狗子长大了,他们家终于有男人撑着,哎,现在只剩下老三了。”
同是村中渔家,缺牙老伯知道的更多些,当下连连叹道:“哎,这老赵家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跟湖里的鱼有仇似的,那股子劲头老汉我看了都害怕。尤其是这二狗子,今年都抓到四条鱼王了,还要这么拼,水性好也不能这么整啊,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赵临江是怎么想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自打得知母亲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娘家,他就开始准备家当。
在这山沟子里,水里的渔获并不值钱,老赵家摸鱼的本事算是顶好,但也只能不缺肉食。水里的东西图个鲜,根本带不出去,在村子里又不值钱,鱼肉多了,只能和走山的人家换些山珍野味而已。
可以说,村中渔家人想要攒点家当,除了蚌壳中运气爆棚掏出点珍珠之外,唯一的固定进项便是青鱼脑袋里的青鱼石,这东西可以攒着,外面都当做药材来收,而且,越大的青鱼石价格会成倍上涨。
所以赵临江才会在这两年中,除了原本的计划之外,还频繁捕捉青鱼,尤其是青鱼王。
赵临江被鱼王拖着在湖底到处乱窜,作为村中最好的渔夫,他只要下水,身体便会本能的屏住呼吸,这让他即便被拍的头昏脑涨,依旧不至于呛水。
此外,在这村中,每一户人家都有一两手吐纳的功法,正是这种功法,让赵临江在水中能屏息更长的时间。
此时他缓过劲来,脑子再次清醒。
也不知被大鱼带到了什么地方,胸中一口气快到极限了。此时,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抽出短枪就此离去,不过鱼王本就不多,更何况是青鱼王,他不想放过。
于是他将双手捏紧,然后使劲扭动枪身,一时间,大股的鲜血沿着伤口涌出,鱼王吃痛,游得更加卖力,欲将身上之人摔下。
其实赵临江与大鱼都已接近力竭,不过赵临江就是紧咬牙关绝不松手,他知道这是鱼王最后的回光返照,无论鱼王如何动作,依旧使劲扭动短枪,一人一鱼已经来到最后关头。
岸上,三狗子的哭声已经没了,只剩时不时地无声的抽噎。
缺牙老伯道:“这都已经快有一炷香了吧。”
众人听后都沉默不语,大家都是修炼吐纳功法的人,最多也就屏息半注香而已,缺牙老伯这句话,可以算是判了赵临江的生死。
码头的村民摇摇头,开始陆续离开,这并非他们冷血,而是这样的意外并不稀奇,每年都会发生一两件,他们深知,此时不去打扰才是对赵家最好的帮助。
不多时,这里只剩下缺牙老伯,那名青年,三狗子,还有一个老瘸子。
老瘸子拍了拍青年肩膀道:“小虎啊,你先带三狗子回去,这里我和张伯看着就行。”
青年将拳头示警攥了攥,然后松开,将三狗子从地上牵起,回过头,最后朝湖中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面上露出大喜之色。
“张伯!张伯,那边,快看啊!狗哥在那边!”
他是村里顶尖的猎人,目力极好,此时看着远方湖心方向,一颗脑袋在那起伏,他一眼便认出是谁。
岸上三人也都提起精神,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但他已经等不及,跳上边上小船,朝湖中划去。
没划两下,身后另一艘小船将他快速超过。
张伯站在船尾朝他喊道:“你又不会水,急什么?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