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二话不说跳上这艘小船，朝湖中行去。
不多时，还是之前的小码头，众人脸上已经露出喜色。
赵临江躺在码头上，闭着眼，四仰八叉大口呼吸起来。
他十七八岁模样，五官端正，皮肤白净，不像寻常渔人一般的黝黑，头发简单扎着，显得有些文弱，加上平时有些腼腆的性格，活像个好欺负的读书人。
不过看她他穿着酱色短裤，上身赤裸，肌肉虽不算强壮，但线条匀称紧实，再加上边上新鲜出炉的鱼王与不离手的短枪，无不说明了这年轻人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好惹。
“啧啧啧，狗哥，你可以啊，这条胖头青应该是最近几年最大的，一会儿咱哥俩转上一圈？”
男子上前，用脚扒拉两下一旁青鱼，语气里全是戏谑之音，之前的紧张与担心却是一字不提。
这男子名叫周虎，与赵临江脚前脚后出生，算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头发随意往后扒拉着，虽蓬乱却不邋遢，五官硬朗鼻梁英挺，脖子上戴着两颗巴掌长犬齿做成的骨头链子，只一身寻常山民装束，却穿出几分江湖豪气。
“咳咳咳，那是必须的。”赵临江干咳几声笑道。
“躺够了没，够了就赶紧起来，”周虎掏着耳朵，伸出一只手。
赵临江伸手握住，顺势站了起来，然后对还在观察鱼王的三狗子道：“老三，还不快回去，小心娘抽你。”
“啊呀”一声，三狗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背起旁边鱼篓，头也不回朝岸上跑去。
赵临江摇头道：“哎，老三这家伙，还是这么冒失。”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
周虎说完，从边上找了根长棍，两人将大鱼绑在上面，与两位老人道了别，就这么一前一后挑着，喊着号子朝村里走去。
在这原始的村子里，最大的荣耀就是别人夸上一句：算你厉害。
而抓到鱼王，就是渔家最能显摆的事。
鱼王，不特指某一种鱼，在这十里八乡，把一人大小，能掀翻小船的大鱼都称作鱼王。这样的鱼在水中力大无穷，没三五个壮丁根本拿不下来，更别说一人与之角力。
两人抬着鱼王，故作吃力地发出嘿咻声招摇过市，村中之人纷纷感叹。
“这是今年第五只鱼王了吧？一人搏杀鱼王，二狗子硬是要得，老赵家的吃饭手艺算是续上啰。”
“何止是续上了，要我看，老赵头也没这本事。我反倒很好奇，为啥二狗子就能经常找到鱼王，真奇了怪了。”
“二狗子，你可真行啊，还以为你小子喂王八了，吓死老汉我了！”
“嘿，可不兴乱叫了，赵小子现在长大了，叫赵临江，别再二狗二狗的叫。”
“对，对对，得叫赵临江，这名字好，是老瘸子帮忙取的吧？赶明我也找他帮我家小子取个大名儿。”
……
逛了半个村子，两人终于回家，站在院外，旁边院子传来三狗子挨揍的声音。
“娘，我错了，您别打了！我再也不去找二哥，再也不去水边，别打了……”
“我说了多少次，那不是你二哥，他是邪祟！你爹他们就是被这他害死的！”
兴许是打累了，赵王氏道：“我说过多少次离他远点，不要去水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她把竹条往旁边一摔，呜呜地哭了起来。
屋中，赵家老五，赵小鱼，正怯生生趴在窗沿上看向这边。
“吱呀。”
门被推开，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赵临江先是望向母亲，再看了眼弟弟妹妹，神色复杂。
赵王氏忽然站起，朝他厉声喝道：“你还来干什么？小三落水的事是不是你！你是要把我们全都害死才甘心吗？”
在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母亲看向儿子的神色，有的只是愤怒，仇恨，惊慌，还有恐惧。
赵临江很是委屈，但依旧不发一语。
周虎知道赵家的情况，也知道赵临江为啥要跟这鱼王玩命，开口道：“赵姨，老三的事就是个意外，您误会······”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赵王氏将他打断，“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一个煞星！是邪祟！跟他混在一起你也迟早要被他害死！”
周虎一听很是来气，便要上前理论，赵临江伸手将他拦下，然后对着母亲微微躬身，引着周虎走进旁边小院。
四年前，老赵头出了意外，他便被赶出家门。
赵家后面有两亩地，不至于让一个妇人与两个小孩饿死，但赵王氏从此不让老三下水，更不与赵临江再有接触，肉食就这么断了。
母亲这个态度，赵临江本想躲得远远的，但听弟弟妹妹饿得直哭，只能在旁边支棱起一个小院，偷偷放些渔获，方便照应。
小院中，两人把青鱼放在一块石板上，一边解鱼一边聊着。
“狗哥，姨这是魔怔了？老三那么点事也能赖你头上，你不会是赵叔捡来的吧？”
赵临江无奈道：“她不是为因为老三的事怨我，而是……算了，我家的事比较复杂，娘亲要怨我也是没法子的事。”
周虎依旧不忿，一撇嘴道：“你家那点事，村里谁不知道？不就是你爹他们死了吗？村里哪家没死过人，就说我，我爷爷进山喂了大虫，娘折在熊瞎子手里，便是村东头的张叔，他儿子哪也不去，不也被老鹞子刁了去？”
赵临江听后只是轻轻摇头：“不说这个，大庙集的事准备的怎么样？算算时间，还有十天便要出发，该怎么整你可得帮衬着点儿，莫要让我出丑了。
周虎呵呵一笑：“放心吧，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这五年村里收成不错，大伙儿可都盼这次大庙集，他们比你急。”
他一拍赵临江肩膀笑道：“人家商会的管事就认你赵家，乡亲们指着老赵家的金面尝点甜头。”
赵临江也是哈哈一笑道：“就怕那商会管事不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