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时,出于应试的考虑,课表上几乎没有“无用的课”;但到了大学,除必修课外还额外增添了选修课,选修课五花八门,有些甚至和所学专业毫不相关。
而这一点,在大一新生的课表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铭哥,所以我们到底为啥要上这门课?”
坐在《金融逻辑与市场》的课堂上,听着年过六旬的商学院老教授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讲着“杠杆”、“泡沫”、“期货”一类的专业词汇,对物理系学生来说,这一切构成了莫大的折磨。
“呵呵,大概因为学院要培养的是多学科交叉融合的综合人才吧。”
不难读出朱铭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毕竟,上完一整个白天的专业课后来不及休息,立马又要坐在商学院的教室里听经济学专业的课,任谁来,脸色都不会好看。
“难道我们就非上这课不可吗?”
我有些崩溃地自言自语道。
但讲台上的老教授才不会理会我的心情,依旧在那讲着他对经济危机的理解。
“谁说的,像程昕亮一样逃课不就不用上了?”
“那铭哥,你咋不逃呢?”
“咳咳,那不是有点名嘛。”
朱铭讪讪一笑。
是的,大学里的大多课程为整治学生逃课现象,大多都会设置考勤。而考勤的负责人即是各班的学委,也就是我们的舍友,李向阳。
但我们可不认为李向阳这样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会徇私枉法,对我们网开一面,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利用起这道大概并不存在的人脉。
说实在的,自开学第一天起,我就立志要认真学习,“逃课”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本是万恶不赦的,但此时此刻,我竟无比强烈地萌生出拥抱恶魔的想法。
“还是程昕亮敢逃啊!”
我由衷地感慨道,心里第一次对那个不着调的人产生了一丝丝佩服。
“可不是嘛,第一天上课就给了高数老师一个下马威,其他课也难见到他的人影,这第一周才过了四天,缺勤次数就破了两位数。”
“铭哥,他咋这么能逃呢?”
朱铭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家里有矿吧。”
“唉!这老师要是再讲下去,美国经济会不会危机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要危机了。”
在绝望乃至无法反抗的困境中,玩一些无聊的烂梗已经是最后的救赎。
“算了,我还是看看别的书争取分散下注意力吧。”
说着,我从书包中拿出一本蓝白色的书,在桌面上摊开来。
“诶,你这是什么书?好像不是我们的教材吧?”
“噢,这是一个学长给我的,他让我认真看……”
我只向朱铭略微解释了一下,其实徐磊的话还有后半句,但在短暂思考过后,决定还是不让朱铭误以为我朋友是个神经病为好……
“学校发的那本漆安慎的教材就别看了,以后看这本就行。”
想起徐磊这句话我不禁摇了摇头,老师上课用的教材我怎么可能不看呢。
不过学长你给我的书我自然也会看就是了,尽管是在选修课上用来解乏……
《理论力学》-刘川编著-北京大学出版社。
翻开书后,立即出现的是“前言”部分:
“十几年来,理论力学的课程内容以及相应的讲义也变动过若干次,但是其基本内容仍然是围绕分析力学的主体进行介绍。”
“分析力学?这是啥?”
这本书仿佛知道我的疑惑,紧接着就介绍起分析力学来:
“分析力学中很多地方都蕴含着与理论物理其他分支的紧密联系。例如:最小作用量原理一直到量子场论中都是重要的原理;泊松括号对于经典力学的描述与对易括号对于量子力学的描述是十分类似的……”
“??”
“哈密顿-雅可比方程与光学、量子力学的波动力学(薛定谔方程)也具有内在联系……”
“不是?这是我能看得懂的吗?”
徐磊该不会是故意丢了本天书来恶心我吧?
难道那天我的某些举动得罪了他?
还是先看看目录吧……也许前言只是作者为吹牛才故意那样写的。
“第一章:分析力学导论;分析力学的表述、约束与广义坐标、虚功原理与达朗贝尔原理……”
这些我倒是稍微知道一些,之前看尹渊给的那篇文献时曾学习过一些关于广义坐标的知识,但虚功原理和达朗贝尔原理又是什么?
“第二章:力学体系的作用量与运动方程;狭义相对论时空观、最小作用量原理……”
……不是,作者你来真的啊?这不是力学书吗?为什么会一上来就介绍狭义相对论啊?
我干脆一口气翻到了书的尾页:
“在哈密顿分析力学框架中,特别是在讨论了正则变换后……也就是说,力学系统的运动方程实际上是一组一阶常微分方程……”
好了,确认过眼神,是我看不懂的书。
突然,我觉得老教授口中的那些经济学术语也不那么难听了……
※※※
但也只是不“那么”难听而已——
“叮铃铃!”
下课铃总算响了,我抓起书包就准备要冲出教室。
不单单是为了逃离这人间炼狱,同时还因为我和徐磊约好了晚课下课后见面,他只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可讲台上的老家伙不知是年纪大了耳背,还是故意装作没听到铃声,依旧在那讲着他那页PPT。
在大学专业课上从未体验到的拖堂待遇,没想到竟然在选修课上得到了补偿。
这老东西……是不拖堂拿不到退休金吗?
我好不容易才强忍下冲上讲台给他一拳的冲动,手机却突然振了起来。
“我下课了,在物电院门口,只等你五分钟。”
徐学长你可真会挑时候啊!你该不会是和这老登串通好整蛊我的吧?
“学长,我还在商学院上课啊,老师拖堂了,五分钟内赶不过去啊。”
“噢。”
徐学长,徐大哥,就请你行行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
我边在心中祈祷着,边等待徐磊后续的回话。
可将近半分钟过去了,聊天界面上依旧只有那孤零零的一个“噢”。
在迅速确认了我的网络信号正常后:
“学长,你断网了?”
“没啊。”
消息回的非常快,这一点同样证明了我的猜想是错的。
“还有三分钟。”
“???”
合着这家伙根本是对我的处境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没有啊!
可我却不敢反驳这家伙,更不敢对他发火。
虽然他可能是个神经病……但他一定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神经病。
“好,同学们下课。”
老教授慢悠悠地说完这句后终于舍不得似地离开了讲台。
老登!念在你今天是初犯,放你一马,下次再来和你算账!
“学长,麻烦您多等我一会会,我马上就到!”
光速在手机上打完字后,我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教室,丝毫没有留意周围人惊诧的眼神和朱铭在身后说了什么。
飞奔出门院楼后,我赶紧在路边随便扫了辆单车,就往物电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商学院和物电院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中间也有两个红绿灯。
但此刻我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了,不管红灯还是什么灯,此刻在我眼里统统都是绿灯。
交警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闯红灯的,要怪就去怪那个拖堂的老登和那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神经病吧……
不知具体过了几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站在物电院院楼前。
在那熟悉的长阶之上,一个人影正立在那儿。
虽然由于夜晚光线的缘故看不清长相,但我心中却没理由地确信那就是徐磊。
“迟到了四分钟。”
一道不带情绪的声音从台阶上悠悠地传来,也证实了我的笃定。
“抱……抱歉,学长,我……我……”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因羞愧而说不出话——我只是单纯有些喘不上气了。
“好了,走吧,去量子楼。”
徐磊边下台阶边招呼着。
“?”
“怎么了?你这么看我干嘛?”
“学长……你……你早说是去量子楼啊!”
冷知识:量子楼就在商学院和物电院两栋建筑大概中间的位置……
“哈哈,这不忘了嘛~~你知道的,咱们学物理的,脑袋里装的都是那些公式和原理嘛。”
虽然心中正忙着问候徐磊的祖宗十八代,但我嘴上说的却是——
“是,学长说的是。”
※※※
再次回到量子楼时,我不由感慨周围的静谧,晚上的量子楼与下午又有着显著的不同。
于是,又像那天一样随徐磊进门后上了电梯。
“学长,所以待会要见的老师究竟是谁呀?”
“这是你这一路上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我也第四次回答你这个问题: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可学长,我总不能要见面了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多不礼貌。”
“没事,老刘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老刘?我从徐磊漫不经心的话语中收获了一个重要的讯息,看来这位教授姓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