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这位刘老师脾气怎么样呀？”
“老刘脾气可好了。”
似乎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的缘故，徐磊终于不再刻意地瞒着我。
“学长，刘老师是您的导师吗？”
“嗯。”
“学长，刘老师研究的是什么方向啊？”
“当然跟我一样是天体物理了，你这都问的什么弱智问题。”
我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呆在徐磊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着一个个问题，徐磊则不耐烦地随口答道。
电梯经过漫长的爬升后，缓缓停在了十七楼。
“这破电梯慢的要死，反映了好久也没人来修过。”
走出电梯时，徐磊也没忘了吐槽一句。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在回字型走廊里绕了一会儿后，徐磊停在一间挂着“410”门牌号的办公室前。
正当我以为他要敲门或开门时——
徐磊竟一抬脚向门踹去！
“砰！”
门开了。
一间不算大的办公室出现在我们面前，屋里开着灯，却不见人影。
“老刘人呢？难道跑厕所去了？”
徐磊皱着眉头思索着。
而我心里则是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幸好这位刘老师没在办公室，不然徐磊这样破门而入，估计我也要被连坐。
不过，我们还没等多久，一道雄厚的男声就从外面的走廊上传来：
“磊子，来了啊！”
“是啊，都等你半天了！”
徐磊冲着正要进门的那人摆出一副气呼呼的委屈样，仿佛今天不给他个说法他誓不罢休。
“可学长，我们明明才刚来一分钟不到。”
我暗自打量了一番徐磊这无耻的姿态，到底是没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哎呀！刚被老潘叫到他那去了，实属无奈嘛！”
眼前这位生得膀大腰圆，一副浑厚嗓音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徐磊所说的“老刘”了吧？
“刘老师您好！我是21级物理班的姜岚。”
我赶忙上前，微微弯腰介绍起自己来。
“噢，磊子跟我说过，都坐吧。”
刘老师说着就相当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徐磊也相当不客气地一把坐在他旁边。
这两个人身材都十分高大，小小的办公沙发被他俩坐上后不住地发出“吱呀”的呻吟声。
“诶？姜岚，你不坐愣在这干啥。”
“学长，我……我坐哪？”
“哪里有位置坐哪呗。”
徐磊像是看弱智一样看了我一眼。
可这娇小的沙发已经被他们二人宽大的身躯霸占了，这屋中，唯一能坐的只剩下……办公桌前的办公椅。
但那可是教授的座位，徐磊总不能是要我坐在那吧？
还是说，他俩坐沙发，我坐地板？
低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地板，我不由想象了一下待会坐上后冰凉的感觉。
“干啥呢？坐啊？”
徐磊见我半天没动静，疑惑地催促道。
我只好无奈地向他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到底坐哪？
而徐磊也不知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竟然真的指了指旁边的办公椅。
你这家伙，自己神经就算了，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请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刘老师……我坐在那里可以吗？”
可对方的回答却几乎令我两眼一黑。
“就是让你坐那啊，不然坐地上吗？”
刘老师竟然模仿起徐磊来，也用那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我……
来不及收拾自己零碎的心情，我立刻怀揣着悲怆的心情坐在那本属于刘老师的位置上。
而在我坐下后，正式的交谈突然就开始了。
“姜岚同学，听磊子说，你对天体物理有一些兴趣？”
“呃……算是吧。”
看着刘老师那有些炙热的眼神，我不免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自那天看过徐磊的主页后，要说对天文学一点兴趣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和徐磊对天文的热爱相比，我这点兴趣实在又算不上什么。
“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一起来做点研究？我们手头上都有不少很不错的课题还……”
“老刘、老刘，你急啥，人家才刚上大一呢。”
被徐磊打断后，刘老师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噢噢，对对对，我都忘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突然陷入了沉默，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热情竟褪去了很多。
“那姜岚同学，你要不就先跟着磊子把本科期间的课程学完吧，这之后我们再来聊具体的科研工作。”
“啊，好的。”
虽然大脑还没处理完这句话所对应的信息内容，但出于对教授的信任，我嘴上已先答应了下来。
而刘老师上句话说完后像是在计算什么，低着头思考了一阵才重新开口道：
“寒假之前把力热电和原子物理结束掉，磊子你觉得可行不？”
“差不多吧。但我只管教，最后学不会可不赖我。”
“嗯，那是自然，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
“是这个道理。”
“这样的话，寒假前学完普物，明年暑假前就能把电动力学和量子力学学完，这样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做一些最基础的课题了。”
“嗯，可能中间还要补下张量分析和广义相对论的东西。”
“嗯嗯，有道理。”
眼我这才反映过来，眼前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的原来是我未来的规划安排？
不是？老师、学长，你们是不是该先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啊……
可很快，这二人就已经把我的培养计划敲定完毕。
“好了，姜岚同学，之后我们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学习，如果哪天出了什么问题再调整，你觉得怎么样？”
“呃……”
看着刘老师这真诚的模样，话到嘴边我却又咽了回去。
“我觉得……挺好的。”
“好了，这就行了。”
徐磊说着一把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
“既然入了门，以后也就别‘学长’、‘学长’地喊我了，显得生分，从今天起喊我‘磊哥’吧！”
“好的，磊哥。”
我觉得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绵羊，除了点头称是什么也做不了。
“行，那这里就没你事儿了，你走吧！”
我刚认的“磊哥”大手一挥，没几句话就开始赶我走了。
我只得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刘老师。
“刘老师，您看……”
“嗯，这儿没你事儿了，你走吧。”
……
你爷俩是串通好的吧？一定是这样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默契？
我强忍住吐血的冲动，分别礼貌地说了声再见后，便轻声走了出去。
就当我要从外面把门关上时候，屋里却传来了刘老师的声音。
“噢，对了！”
闻言我心中一喜，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赶我走，刘老师肯定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门别关太严实，锁不好。”
“……”
如果我有错，请上天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认识这两个神经病……
※※※
“老刘，潘主任刚才找你，又是为了经费的事情吧？”
我前脚刚走，办公室中的两人竟已泡起了茶。
“可不嘛，哎，我们这天体物理本来就难做，竟然还要裁撤经费。”
“是啊，每次处理数据都人手不足，光靠咱们几个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做出成果。”
“嗯，报考我们这个专业的研究生、博士生本就稀少，本科生还不待见，一个个都往凝聚态、光学那边跑，没人没钱，怎么可能出成果嘛！”
“所以说啊，老刘！这次这个本科生可要把握住了。我之前也跟你说了吧，入学成绩第一名，理综288分，物理竞赛省二，这样的好苗子，要是正常培养，到了大三肯定要被那帮人抓去烧炉子！”
“没错，所以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候。那帮烧炉子的肯定想不到，我们会直接培养一个大一的新生，等到我们计划成功，那些人一个个脸都要气歪来！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深夜的410办公室中，充满了浓郁的茶香和精神病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