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考试的风波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尽管在那一刻掀起了短暂的涟漪,却也很快就石沉湖底,水面再度恢复往日的平静。
而我作为班级唯一的满分,也并未获得想象中那样强烈的关注。
大学与高中在这一点上很不相同,在集体制度相当松散、个体更加趋向于原子化的这里,班上的某位同学除非作出损害所有人利益的事,否则大概是很难得到一致的关注的。
换言之,并非每个人都如高中那般在意自己的考试分数,甚至他人的分数。
说到这,你可能会提醒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没忘,那正是我接下来要交代的。
相比我自己,另一个“满分选手”程昕亮的姿态可就高调得多——
“亮哥,你竟然真的考满分了啊?”
“怎么你了、怎么你了?懂不懂你亮哥的实力啊!”
面对其他人的疑惑,程昕亮大言不惭地睁眼说着瞎话。
由于提前作答完毕而一直无所事事的我,可是完整目睹了他作弊的全过程。
不过我倒也不会去戳穿他的谎言,方老师如果都不追究的话,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惜的是,方老师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程昕亮还没得瑟多久,就收到了来自李向阳转达的老师通知,让他中午去自己办公室一趟。
“难道说老师要奖励我?见我天赋异禀生了爱才之心?”
那时还在沾沾自喜做着白日梦的程昕亮怎么也不会想到,2个小时后,他在方老师的办公室里对着一张相同的卷子发呆时的心情。
方老师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即便是人可貌相也该看出这一点了,如若换作一般老师,即便心知肚明,大概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方老师却将程昕亮喊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了他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让程昕亮当着她的面再做一遍。
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程昕亮连一题都没能答对——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准确,毕竟谁说选择题蒙对就不算对呢?
于是最后,在众人未关注到的地方,程昕亮的分数被修改为了真实的“27分”,其中还是包括了不少大题的公式分。
至此,程昕亮的高数课程在开学短短一个月不到,就提前宣布了挂科的结局……
“亮哥,你也别难过,听说挂了科还可以补考,补考通过不了才要重修。”
“对呀,这件事就当涨个教训吧,你之后可得少逃课了,以免再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食堂里,我和朱铭一左一右,宽慰着坐在正中间脸色难看程昕亮。
——至于为什么是食堂,我只能表示这是本小说公认的偶遇事件发生场所。
上述那些“秘闻”,我们也是刚刚经由他说才知道。
“昕亮,才开学一个月,现在开始改变还来得及!”
朱铭安慰的同时正努力地强忍住笑意。
想起程昕亮考前的豪言壮语和出分后的胡言乱语,再看着他现在的沉默不语,说实话,我也有些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好在我受过专业的训练……
“你们两个可曾听闻一句话?”
程昕亮突然自顾自地开口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话?”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按钮,程昕亮竟然直接吟唱起来:
“天不生我程昕亮,师大万古如长夜。”
“请认真去逃每一节课,只有这样,未来的你,才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当你第一次逃课的那天,你会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些逃课。”
“而我,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就一节课未上的我,青春一片无悔!”
……
看着程昕亮这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我和朱铭算是彻底无语了。
这孩子,多半是废了。
“行了亮哥,你就在这无悔吧,我和铭哥今晚还有选修课要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所说的正是每周四晚的金融逻辑选修课。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晚还和别人约了去打台球的,我的确也该走了。”
说着,程昕亮就先行一步端着碗筷向餐具回收处走去了。
看着程昕亮那表面潇洒的背影,我不禁莞尔一笑。
“这哥们还真是奇葩,还什么‘青春无悔’,希望他来年重修的时候不要后悔才是。”
“哎,人各有志吧,兴许人家家里真的有矿呢?”
吐槽完亮哥,我们也收拾收拾碗筷,准备去商学院上选修课了。
别看这课只是无足轻重的选修课,但任课的那位老登却要求得格外严格,上课之余还爱向我们说些孔孟之道。
而一节课都没去上过的程昕亮,早就被他“缺席宣判”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了……
※※※
“咳咳!同学们,趁着课间休息,我说个事,这已经是我们的第四节课……咳咳!关于市场如何运行这部分,我们也已经讲完了,所以……咳咳!”
看着台上身形佝偻、一句三咳的老教授,我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此时正是深秋,流感盛行,再加上迅速转凉的天气和连日的阴雨,不少人都染上了感冒或是流感。
“老登,虽然我巴不得你下一秒就消失,但你也别咳死在这里啊……”
虽然之前就听闻过“舍友殉难后同寝其余人保研”的案例,但似乎还没有老师突然在课堂上撒手人寰的先例。
老教授费好大劲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下周上课前收取各位的听课笔记作检查,检查结果……咳咳!计入各位的平时分成绩。”
“什么!?”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声。
任谁也不会想到,小小一个选修课居然还要检查笔记,更何况,是否做笔记难道不是个人的学习自由吗?
尽管这个老登似乎早在第一节上课时就以一言堂的形式定下过记听课笔记的规矩,但当时谁也没把这草率的“约法三章”当一回事。
于是,眼下众人皆是手忙脚乱起来。
“老黄,你记笔记没?”
“我还想问你记了没呢!”
“我去!你怎么每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没记嘛!”
“……”
在嘈杂的喧闹声中,朱铭也侧身过来,小声问道。
“你记笔记了吗?”
“嗯,记了。”
“嗯!?”
朱铭本来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随便问问,却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你说你记笔记了?”
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朱铭又重复问了一遍。
“对啊,我每门课都有记笔记的习惯,而且,选修课也是课嘛。”
说着,我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
没错,虽然极度讨厌这门课以及台上那个上课的老登,但我还是相对认真地记了笔记。
“太好了,那可以借我抄一份吗?”
“当然,等这节课下课后,铭哥你直接拿去就行。”
“好嘞。”
以我和朱铭的关系,相互之间自是不必客气,借笔记这种小事,无需多言。
可没想到的是,刚才我和朱铭的一系列对话,被旁边一位有心人听了去。
“姜岚同学?”
突然有双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回头一看,是王伊。
教室本就不大,加上我们班一共也就30人,因此,她坐在我后排这种事,也算不上巧合。
“怎么了?”
“不好意思哈,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俩的对话,那个……就是想问下,我们能不能也借下你的笔记呀?”
那天竞选班委时,由于远远隔着,并未仔细观察过王伊的长相,此刻近距离四目相对,我才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
王伊的长相非常有秦地人的特点,面部相对宽大,五官一点也不紧促,眼睛大而明亮,眉毛大方修长,嘴唇的轻薄也似恰到好处。
如若将那一头卷发扎起,我瞬间就能联想到古装剧里那大秦宫中“开妆镜也”、“梳晓鬟也”的后宫佳丽。
也许她能竞选上班长,颜值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嗯嗯,可以的,我直接把笔记拍照下来发给你吧?”
不管怎样,王伊毕竟也是班长,我自是没道理错过这种毫不费力就可以结交一段人际关系的机会。
“好的,那就谢谢你啦。”
王伊笑呵呵地说道。
“谢谢。”
直到这另一道声音的出现,我才发现王伊身边原来还有个女生。
这位女生的外表虽然也称得上清秀,但与一旁的王伊相比就显得平庸了许多,大概只有那高马尾的发型算是较为显著的人物标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