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老太太学着他的语调.喜欢也长个心眼才是!要关心才对!人家派他……你知道人家现在要把他轰到那去吗?要轰他到最穷的地方去.到那去苦熬.你知道他将挑起什么担子?他也许熬的住,也许挺不住.
“为什么挺不住?”莉莉仿佛有点生气.依你该怎么办?回绝人家吗/这有多丢脸呐!
“没什么丢脸的!”老太太固执己见
“就让他一个人去好了.”
“这可不行!”莉莉斩钉截铁地说.
“这我可不同意!”
“你怎么……你不放心?!”老太太问你大概不相信他这个做丈夫的?”
你这说哪儿的话妈妈!”莉莉有点不耐烦了.
“我都难为情,既然爱他这个人怎么不相信他呢 ?只不过……他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我又是一个人在这里带孩子…….”
“我帮你带!我还有一把力气,我帮你带!”老太太说.
“这当然感谢您!”莉莉对婆婆说.
“不过不行,……孩子离不开父亲……”
“让我把家安在皮箱上吗?!”儿子国君帮腔道
“这我也不同意!莉莉也是个聪明人她想得:难道农村就没有生活吗?那里也有人生活!至于说能不能熬的住……咱们走着瞧好了!”
夏华父亲很快猜到他们在谈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件事情.而且他压根就不想去深究这场争吵的原委——他在脑海里想着自己的事情一直在寻找机会问夏华的情况,但是始终不便开口.正在这时老太太瞟了他一眼.夏华父亲便决定利用这机会.
“妈妈,阿华到这里来了吗?”
“怎么啦?又出事啦?老太太慌了神.
“这一桩又一桩的事真叫我劳神.你这么大得人了怎么就管不住一个孩子!”
“没出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夏华父亲本想安慰母亲可自己却面目全非了.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夏华父亲双手抱头低得更低了.
“你发现他有什么情况没有?他吸不吸烟,喝不喝酒?你别急哥哥!你先别急!”弟弟国君打乱了慌乱.
“这么说你发现了?!”他又重问一遍.
“那么他跟女孩子有什么吗?”
“他没跟谁……?!”
“这很糟糕,这说明他瞒着你……”
“听说他和高坤经常在一起,可他们是同学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国君抓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是夏华的奶奶家吗?我是派出所,”
“是啊,有什么事么?”国君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您有个侄子叫夏华吗?”
“对,他怎么了?”夏华父亲赶紧接过话筒.焦急地问:
“我是夏华的父亲,我儿子怎么了?”
“您最好马上来一趟派出所就知道了.”
夏华的父亲走进派出所的大门,当他推门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儿子夏华。他深深地驼着背坐在椅子上。手揉搓着他的衣角。他走进来的时候,夏华看了他一下,旋即把视线移开,看着地面……
“您是夏华的父亲吗?”一位穿制服佩有肩章的民警员问道。
“是的,我的儿子怎么了?”
“我是青年纠察员谢辉。”
“我的儿子,夏华犯了什么法?为什么把他抓起来?”夏华父亲焦虑地问道。
“他们想给我扣上一条法律。”夏华由于父亲撑腰而胆子大起来。
“不是扣上,而是引用一条法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引用法律条文的!现在不许你说话!”谢辉严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夏华父亲说:“您的儿子,在电影院扰乱公共秩序,放走一个小男孩进电影院。”
“我是冤枉的,我有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夏华理直气壮地说。
“不许你说话!”警员谢辉又冲夏华喊了一句。
“你出去到走廊坐在沙发上清醒清醒!”夏华出去以后,谢辉把电影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然后又说:“对您的儿子,我们本来可以按流氓行为在公共场合闹事,抗拒民警管理问罪。”谢辉说。
“不过我们暂时不这样做。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警告,现在对您进行警告,我们还要通知学校必须采取措施。
“您可以走了。”
夏华坐在走廊里一把木沙发上谛听着门里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夏华父亲推门出来神色紧张地冲夏华说了一句:“走吧!”夏华站起来顺从地跟在后面,但是夏华父亲觉得出来他这种顺服却隐藏着不满。后来过了很久,当他回顾整个生活和所有的错误(包括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他想到这次谈话以及对儿子“他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可以说具有决定意义的沉默。
回到家时,奶奶,国君,莉莉在焦急的等着夏华的归来。
国君叔叔见到夏华时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啦!……说呀!……”夏华父亲对弟弟的干预感到高兴。他正发愁怎么对儿子进行一次耐心细致的谈话,与此同时,夏华父亲觉得所做的一切都不对劲,他的问话不对头,声调不对头,笑容不对头,——那是一种不必要的有伤自尊的笑容…….而且从他儿子脸上看到那种不止一次的使他惊恐的执拗的表情。因此他插进来开始讲派出所的情况。
“为什么叫爸爸讲?!”国君打断了夏华父亲的讲话。
“为什么你这个英雄好汉不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讲出来?!因为电影院里的事情只不过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对不对!”国君逼视着夏华一声不吭眼睛瞥向别处。
“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国君自信的说。夏华父亲曾一度欣赏弟弟这种品质。
“最糟糕了!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误又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检讨自己的表现甚至不能简单地讲一遍,那么对这个人还抱有什么希望呢?!”
夏华父亲不安地望着夏华但是夏华仍盯向墙角。脸上一副木然执拗的表情。显然国君也觉察到了。因此他的声音流露出气恼,但很快又把他压下去了。
“坦率是诚实之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在屋里渡来渡去。这是弟弟准备发表演说的迹象。果然他走到放电视的小桌旁停了片刻,显然是在回味他刚才说过的话。然后转过身说道:“可能反而亦然!……可能反而亦然!……至少两者是相互关联的。这叫做辩证法。夏华我的侄子!辩证法!诚实是一切之根本。无论是在学校,家庭,在生产岗位还是集体生活,甚至在大街上,莫不如此。从根本上讲没有诚实就谈不上生活!在我们社会主义社会犹为如此。正直是做人最高道德!学校里大概也对你们讲过这些……你肯定没读过家里宁的书。这怎么成呢?要用共产主义来教育自己而不求教于我们的经典作家怎么行呢?要用生活的远大目标来衡量自己。不过这要有愿望!可你有这个愿望吗?你的愿望是什么?必须搞清楚这一点,搞清楚!我料想你自己办不到!你到现在不具备这个能力。年轻人自命不凡而又愚蠢那你要问嘛!闷着不说!夏华父亲满意地听着这一篇具有说服力强则不免有些买弄风骚的演说。看来弟弟找到了窍门儿找到了一个良师和几近于严厉,有原则聪明的叔叔,这种叔叔不是一味的责骂,而是晓之以理,并且把已经发生的事同生活中的远大目标连起来。
然而使夏华父亲惊讶的是夏华听着叔叔的讲话不再执拗而几乎是凶神恶煞,气愤欲狂了。他两眼死死地盯着国君,注视着国君从沙发走道电视机旁又折回来的每一个动作。
方才还满意的夏华父亲此刻从心底爆发出一种一反常态的激怒惊恐他大喊道:“夏华我的儿子!你叔叔在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到底怎么了?!”夏华满肚子的委屈愤怒一起化作泪水涌了出来。便不顾一切地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