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嗣调匀了内息,缓缓站起身,见家将正躲在远处瑟瑟发抖,于是指着深深扎入土中的长刀问道:“我问你,可曾看见刚刚是谁出的手。”
那家将跪在地上已是吓破了胆,他这等小人物,哪里见识过这般撼天动地打斗。带着哭腔道:“我没看清,就看见人影一闪,那大刀就转了向。”
段承嗣神色凝重,抱拳拜四方道:“敢问何方高人出手,救命之恩段承嗣不敢或忘!”
等了半晌,却没有半点回音,唯有乌鸦在天空“嘎嘎”的飞了过去。
世外的高人总有些古怪的脾气,都喜欢暗戳戳的出手,又不被别人发觉的爽感。
段承嗣觉得,自己以后早晚也要变成那样的猥琐流。
他看了眼委顿在地的杜松,蹒跚着步子走到他面前,盘膝坐下,沉声问道:“你想杀我。”
杜松两眼空洞,虚弱的道:“不,我想你杀了我。”
“你想像个英雄一样死在高手手里?”
“对,杀了我,你有资格杀我。”
“想死还不容易?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你认为怎样的死才算重于泰山呢?泰山横刀门的杜松杜大侠。”
段承嗣言语间,毫不避讳的透露着嘲讽和轻蔑。
“能和高手决一死战,最后死在他的手上,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段承嗣嗤笑道:“好草率的死法。”
杜松大怒,他半生的坚持,在这人眼中竟只落得个‘草率’的评价。
如果眼中的怒火能烧死人,只怕段承嗣早已经化成了骨灰,装进三千块一只的小盒盒里。
还要附上黑白底一寸免冠照。
“你又知道什么!身为一名武者,当然是死在令人钦佩的对手手里,那就是重于泰山!”杜松吼道。
段承嗣摇了摇手指,反驳道:“不不不,这个世界上高手很多。他们有的让人钦佩,有的令人不齿?那么杜大侠愿意死在哪种人手里呢?”
杜松恼怒道:“当然是死在令人钦佩的人手里!”
段承嗣笑笑,不怕你聪明,就怕你不顺着我段氏嘴炮的思路走。
“既然你是死在令人钦佩的人手里,那说明你和他是对立的。那么你就是江湖败类,令人不齿,死后想必也要遗臭万年。”
杜松愤然道:“你才令人不齿,你全家都令人不齿!”
段承嗣身后的家将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这位可是大理国前皇帝段正明的独子,如今玄机营的新掌令,江湖人称承嗣太子的便是。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够编排的。”
杜松一怔,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和他比较,哪个才是声名赫赫显而易见,死在他手里,自己果然是要遗臭万年的吧。
“那我就死在令人不齿的人手里。死在江湖败类手里,死得其所!”杜松果然陷进了老狐狸的逻辑陷阱。
段承嗣笑的很灿烂,说道:“你死在江湖败类手里,天下人会如何看你?他们嘴里只会报以同情,道声‘可惜’。心里说不定是在想‘这个废物,没事儿去惹那魔头作甚’。”
杜松怔住了,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对方的话又句句都讲在了道理上。
“这......这如何是好,我要怎么死才好?”杜松喃喃道。
段承嗣趁他心神激荡,开口问道:“人死如灯灭,便再也回不得头。杜兄你又何必一心想死呢?”
他突然想到救了自己半张脸的那位高人,当时只说了一句“冤孽啊”,莫非和这家伙是有什么渊源。
杜松叹道:“我是必须要死的,当年因为我的缘故,我师傅惨死,师兄弟二十余人,都死在了对头手里。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死人了。”
段承嗣诧异的问道:“你这不应该先想着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