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宫门没有下钥,萧绎和思卿回宫时已近子夜,两人都无睡意。萧绎一路跟着思卿来到宁华殿,遣退了宫人。
今晚随驾的内卫左领最后却没退出,反而伏地叩首:“臣有罪,防范不周,致使刺客……”
“老程,你方才路上做梦了吧?哪儿来的刺客?”思卿道。
程瀛洲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臣失言,是臣糊涂了。”
萧绎道:“以后小心些,你下去罢。”
程瀛洲退下后,萧绎问思卿:“方才江东府里的刺客呢?”
“人家嘉国夫人出身云台剑派,又是当年刑部的能吏,武功好得很。刺客被点中穴道丢在榻下了。要是张扬出去,嘉国公府今晚还不乱套了?”
萧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思卿又道:“我要是被刺客伤了或者是杀了,嘉国公府难逃干系。嘉国夫人要是被刺客伤了杀了,那铁定被说成是我要杀嘉国夫人灭口。主使者就派一个刺客,还是个死士,不容易走漏风声。就是失败了,也并不会连累自身。算计得倒是细致周详。”
“你和嘉国夫人有什么仇,要当面杀她?谁信?”
“你现在这么说,要是嘉国夫人真出了事,可没人管我‘办法蠢否’。我和嘉国夫人没仇,叶端明和她有啊。嘉国夫人不是参与查抚州案了吗?保不齐手里就握着抚州贪腐案的证据。”
萧绎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思卿哼道:“在我的成功诱导下,嘉国夫人自己说的。怎么,我没权知道么?”
萧绎忙转换话题:“刺客是死士?已经死了?”
思卿道:“没有。毒药藏在牙齿里,把他下巴卸了,既不能咬舌也不能服毒,没死成。”
萧绎听了不禁又噎住了。
思卿问:“那抚州的事是谁做下的?有证据吗?”
萧绎沉默了半晌才说:“什么都没查出来,只能推给抚州地方了。也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只要我那便宜老子把自己撇干净,不连累我就行,别的我都不管。你会因为今晚刺客的事情追究嘉国公府么?”思卿问。
萧绎摇摇头:“嘉国公府虽然有防范不周的过失,但是也是被牵累的,再说这种事张扬出去越搅越浑,我当然不会追究。”
三日后沈江东夫妇进宫拜谢今上与皇贵妃。这日思卿穿了一条水蓝托泥长裙、杏色对襟褙子。耳边带着金丁香,配一幅满池娇璎珞,薄敷脂粉,似笑非笑的样子。
沈江东不由得想起她在叶府尚未入宫时,也总是穿着素淡,鬓边簪着零星的通草花钿,一把高丽纸洒金折扇遮去大半面容,唯有一双眼睛盈盈脉脉,含笑而疏离。顾盼之间,却又别有妩媚。
思卿入宫几年,旧时神态未改,看上去反而少了许多在叶府待字时的心事。她对萧绎总是若即若离,却又似乎把萧绎抓得牢牢的。几人转至配殿,萧绎无微不至地替思卿拖开长垂及地阻碍步伐的裙摆,又亲自替她拉开座椅,思卿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众人重新叙礼坐下,思卿笑:“嘉国公新婚燕尔,为何面含忧色?”
她明知故问,沈江东也不好点破。倒是萧绎示意殿内随侍黄门和宫女都退下,思卿却执了江枫的手,道:“你们说正经事,我们就不打搅了。”
江枫被思卿握住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禁看向沈江东,后者微微一点头,江枫遂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