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奴带路,在燕子楼的廊坊间辗转。终于在最隐秘的一角停下,檀木门牌上刻着“燕绥坊”三字。
门前立着两位高大的男人,他们蒙着面,咿咿呀呀说着谰语阻止黑衣少年进入包间。
戴着斗笠的人,不知是因为受了寒,还是有点不耐烦,轻轻咳嗽了一声。
包房的门打开了。
走出一位衣着华丽锦服的少年,头发用玉冠整整齐齐的束起。他笑起来,只让人感觉到盛安的冬天已经过去了,眼前尽是一片鸟语花香的春天景色。
“紫岚,你终于到了。门口是宛墟那边派来的护卫,不懂汉语,倒是纠缠了你们一阵。”锦衣少年把竹帘卷起,为来者开道
玄关处,安置了一个小木几,左上角的青玉白瓷瓶中插了红梅,正中只有一个四脚小炉,点了细细一炷沉水香,白烟袅袅升起。
只见屋内端端正正坐了几位白衣男子,贵妃椅上斜躺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身外族打扮。头发编成小辫用红珊瑚金丝冠固着,随意的披落在脑后。剑眉之下,是一双如黑曜石般精明而大胆的眼睛。
门口一阵动静,白衣男子们见到来者,连忙作揖,正欲呼出名号,却被章紫岚举手止住。
贵妃椅上的男孩仍然不为所动,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薄唇带着不屑,朝着身边的白发翁用谰语吐出一句“章家少主,居然是一位女子。”
章紫岚将斗笠取下,说道:“从我进门世子便未曾认真看过一眼,又怎知我是男是女?”跟在身后的黑衣少年接过斗笠。
男孩终于起身,直直的看着面前这人,“你居然会说谰语?”
章紫岚笑道:“世子说笑了,章家与漠北世代相连,会几句谰语应付酒局罢了。”他缓缓整理衣摆,坐在一群白衣男子空留出来的中央位置上,袖间指节分明的双手把玩着一个银质镂空圆圆的香炉。
男孩顺势将脚踏在贵妃椅上,靴子是漠北草原上银狼的皮毛做成的,扬起一番灰尘。不难看出靴底沾满泥土,灰尘已经吃满鞋尖,这一路跋涉的艰辛亦可见。
男孩正欲说话,白发老翁却先开口了
老翁虽老,却声如洪钟。
“章少主,我们一路过来,紧行慢赶,冰天雪地,一个半月才赶到盛安。这一路并不好走,已至年关,盛安天气尚且彻骨寒人,漠北宛墟荒凉之地,百姓更是凄惨啊。”老翁走上前,半曲着身子行了漠北见外宾的礼。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草原上的羊儿还没有长肥,牛儿还没长壮,就要熬过这一个冬天。漠北九部皆盼望着单于拿主意,可单于不明白没有南朝这座靠山,九部就没有救主!”老翁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忧伤,他的眼球已经浑浊,黑白不甚分明的瞳孔朝着北方望去。
章紫岚跟随父亲做事多年,他不得不承认,父亲是一个有野心的政治家,作为章家独子,他第一个敬佩的人不是南朝的第一个异姓皇帝,而是他的父亲章璜。
只是这次,私自运输过冬食物给宛墟的事,他向父亲表示不赞成。原因有二,一是太子彤于今年正式处理朝政,他是个胜过他父亲百倍的掌权者,章家虽取信于老皇帝,却不见得能得到太子的好脸。二是,他渐渐嗅到章家权力之下的血腥气息,不过当时的他还太年轻,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何才能保住家族的安稳。
虽然父亲早在漠北冰期来临之前就交予他处理,他却暗地里拖延着,天气越来越冷,他的决心就越来越坚定。
男孩终于开口:“章家承诺在十月份运送到的粮食久久未到,我们才不得不跋山涉水而来,一睹少主的芳容。”话一出,在座的几位白衣男子皆表示不满,这意思是说他们的少主像个女人?
几双眼睛同时转移到章紫岚的脸上,石风心想:“少主的眼睛细长有神,鼻子不大不小,又挺又直,嘴巴虽然总是紧闭着,其实并不似看着这般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