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我前几日也遇见一个叫紫岚的姑娘,脾气古怪乖张”她没有察觉到章紫岚表情的变化,自顾自说着“若不是她身边有个功夫厉害的侍卫,我定会等她的马车出了后街让她人仰马翻。”
章紫岚看着脸庞红红的阿九,“我姓章,立早章,你叫阿九?”
阿九抬眼只见紫岚一双静如月光的双眼看着自己。
她并不是容易羞涩的女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清秀,眼神自带笑意。倒是看的紫岚有些局促,将头转了过去。
“我姓...,我叫阿九,九九重阳节的九。”我叫什么,阿涂玖吗?可是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
火炉飞起的小火星点子炸开,阿九只觉得脸烫起来,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自己“小人之心”,或许是因为她动手扑星时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
好冰。
“看得出来,公子的确病的有些重。”阿九悻悻地搓搓手,脸上的红霞散去。她感谢屋中地昏暗,恰好火光够红,瞒下少女的窘态。
老顾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阿九,紫岚公子此时就可以引用《秋水》里的一句名句回答你。”他将药递给章紫岚,笑嘻嘻的看着阿九。
阿九试图在脑子里将《秋水》过一遍,却磕磕绊绊总是想不完全,自觉丢脸,又不肯服输。若有所思道:“是‘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吗?像野马奔腾一般的游气,飘扬的尘埃,活着的生灵万物都因为风吹而运动。”她小心翼翼地往火炉那边看过去,还好,两个人没什么反应。
“所以,冬季的风雪肆虐,人就会因为风吹而生病,所以他才会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
喝药的章紫岚嘴角微微扬起。
老顾沉默,笑声如雷,“阿九,你《逍遥游》倒是背的很熟啊!”
阿九顿时反应过来,恨不能打自己这张笨嘴。
“用《秋水》里的一句话就是‘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章紫岚将最后一口药饮尽,将小碗轻放在石桌上。
“意思就是‘不能和生长在夏天的虫子谈论冰’,阿九你寒冬依旧衣着单薄,不就是像夏虫一样不知冰雪吗?”老顾接着说,笑声却还没停下。
阿九自觉无趣,和茂茂打闹一阵后就说要走。
老顾挽留不住,只好送她出门。
章紫岚看着使着轻功快速离开的阿九,青色衣袂飞扬。门外一片净白,重山尽失颜色,唯有涧间那棵歪松,依旧青翠。眼中的女子,亦渐渐变成一个青点,消失在星星小雪之中。
当晚,阿九跑到袁无名的房间,翻了半个时辰才把《庄子》翻出来,细细读来。阿九气结,竟然是嘲笑她目光短浅。
而自己解释的《逍遥游》过于肤浅,风马牛不相及,她将书盖在脸上,无力地瘫在地上。
无力地瘫在地上。
东宫。
阿季吹燃了一个火折子,悄悄地点亮各个烛台上的红烛。
“殿下,您看书怎么也不多点几根蜡烛?总是这么暗暗的,仔细您的眼睛。”他将剩下的火苗移到铜刻番莲香炉细网下,又添了两小匙龙脑香进去。
龙脑香最为清爽醒神,味道虽冲鼻些,但殿下从来只用这一种香。
乌木案上,点着一盏莹莹黄灯。
盛彤桢执书细看。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太傅早就授教过的《孙子兵法》已被他翻的掉了几根扎线。
三日前在朝堂上,红襟卫快马来报“漳州军驻粮仓被烧”,父亲怒不可遏,竟随手甩了跪在地上不敢出气的红襟卫统领王震两个耳光。
大监国章璜脱帽谢罪,奏请当天立派军粮三千石经北缘驿站运入漳州。为什么到现在,自己还是不能处理好军政?
“小沅来过了?”他被突然亮起的烛光刺到眼,只见门口摆放着两小坛三里醉。
“沅殿下日落前来过,带着宫外西翎街固花村的点心还有两坛酒,闹嚷嚷地要找您。”阿季走到乌木案前,探手将小黄灯拿走。“说是要和您谈什么‘春归’好事,奴才就问,什么叫‘春归’,沅殿下不肯说。”
盛彤桢笑着摇摇头,所谓“春归”实际上是“春闺”,小沅在他耳边吹嘘了好久燕子楼新选花魁的容貌。
他走到门前,拿起两坛酒,酒瓶上贴着红笺“西子遥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