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李氏留姜晴容在上房用午膳。
饭吃到一半,名叫琴儿的贴身大丫头就急匆匆地掀帘子进来:“姑娘,老太太那边着人来催,说选皇子妃的日子已不远了,希望姑娘早些回府,早作准备。”
琴儿特意在说到“皇子妃”三个字时加重了语气,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氏一眼,眉宇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和轻视。
可姜晴容一听到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嫌恶,神情看起来比在这里虚与委蛇地和李氏客套还要难看。顾西在旁边冷眼看着只觉得奇怪不已——官宦人家的女儿哪有几个不想飞入皇宫做凤凰的呢?即便是富贵泼天的镇国公府,在皇家面前也不过只是体面的奴才,而一旦有女儿嫁入皇室,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势了。
以姜晴容对身份的看重,这当是最好的选择。而即便她不想,也不至于露出嫌恶的神情吧……
奇怪,真是奇怪。
不过姜晴容和顾西意料中的一样,十分忌惮镇国公太夫人白氏,饭刚一吃完就匆匆告辞回去收拾行装,半柱香不到就踩上了来时的马车掉头回了府。
送走不速之客终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顾西看着李氏脸上明快很多的表情暗道。
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李氏这边欢天喜地地送了姜晴容走,蔡婶子这边却愁得茶饭不思。
她看着还在拿冰块小心翼翼地敷左脸,一边敷一边嘶嘶叫的闺女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啦!都敷了一整天了,你还真当自个儿是金尊玉贵的小姐了?大小姐眼看就要回府了,你不去磕个头求她别再跟你计较,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
伴月一听就竖起了眉头:“我不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我没脸,我巴巴地去了她一时兴起再打我一巴掌怎么办?那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要去你自己去!”
蔡婶子被这不懂事的闺女气得心绞痛,恨不得狠狠戳戳她的脑门让她清醒一点,但心知这丫头吃软不吃硬,只得强忍着怒气劝道:“你这是想岔了,大小姐若是看不惯你要弃了你,又怎会昨儿就派人送了冰块过来?这可是主子们用的东西……”
伴月的手顿了顿,看向自己攥着的一大包包起来的冰块,犹豫了。
顾府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寻常时候冰块的用度极为有限,除却夫人和顾家少爷两位主子的开支,也就夫人的乳母袁妈妈能落到一星半点。她一个下人,能浪费得拿冰块来敷脸,实然已经是满府的人都羡慕的福气了。
“可是,大小姐先前明明那么讨厌少爷,甚至还让我们……她见了我刁难少爷,却一点都不高兴,还给了我一巴掌,这又怎么说?”心里虽松动了,嘴上还硬着。
“你这丫头。”蔡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怎么说那位也是主子,是大小姐的正经亲戚。咱们私底下怎么欺负没关系,当着大小姐的面儿欺负,她若坐视不管,传出去岂是好听的?你呀,都这么大了,也得识点眼色……”
“阖府又不止咱们母女俩能用,你若是惹恼了大小姐,丢了有肥水可捞的差事不打紧,若是一辈子被人挤兑留在这庄子上,看你以后还耍得起小性子?”
软硬兼施劝了三四轮,伴月总算被说动去送送姜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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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位带着刀的随从围着马车,伴月看着,原本挺得直直的脊梁也慢慢松垮下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却毫无悬念地被随从们拦下了。
“让她过来。”马车的主人却掀了帘子,笑靥如花地看过来。
“是!”
伴月往身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紧张地舔了舔下唇才走上前去。她幼时就离了府,也从未在最有权势的几位身边贴身当过差,左不过办些琐事讨讨赏银得意片刻,时间长了却忘了镇国公府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惹得主子们一个不顺心,带刀随从手起刀落就能轻易结果了她这条小命,且无人敢为自己收尸……她方才是怎么生出和大小姐置气的想法的?
“你来有什么事?”
大小姐和和气气的语气让她心里又产生了落差,她迟疑着,不知道该相信权势的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