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便是小雪。

姜晴容穿着缕金百蝶银红洒花袄，身披白色刻丝银狐披风，手里抱着一个小暖炉在丫鬟琴儿的搀扶下小心地走过仆从打扫后仍还留着些许雪水的甬道，去给李氏请安。

走过镜湖之时寒风正烈，琴儿皱着眉替她紧了紧披风，自己也换了一边替她挡着风口欲要快些离开，姜晴容却忽然顿住脚，眸光淡漠地扫过湖边的主仆二人。

“金姨娘这是在做什么？”她抬了脚走过去，笑吟吟地看着立在花丛前耳垂被冻得通红的妇人。

那妇人有些意外，连忙屈身给她请安。

“大夫人近来咳疾又犯了，妾身听大夫说这小雪之日梅花上的雪水用来制药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便一早起身过来镜湖这边采了。”

说着便老实地捧着小小的白玉罐递到姜晴容眼前给她看，笑容有些拘谨憨厚。

姜晴容瞄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雪水，又瞟了瞟冻得发紫的一双手，摇头道：“这些事下人来做便是了，这么冷的天，姨娘何苦为难自己？”

“不为难不为难。”金姨娘连忙笑着摆手，“妾身伺候夫人习惯了，若假手于人，反而放不下心。”

姜晴容闻言笑了笑。

“若是香姨娘能有姨娘这么本分，那便好了。”

“她从前是不懂事。”金姨娘也难得的应和着姜晴容说了一句别人的不是，罢了又压低了声音道：“可现在四少爷这么大了，她也收敛了不少了，大小姐也不必忧虑了。”

姜晴容看了一眼金姨娘老实本分的脸，心中被挑起的不快也不好发作，只草草应和了两句便拂袖离去。

是因为四少爷这么大了，从前闹得鸡飞狗跳的香姨娘才消停了吗？

那倘若她们知道了谦哥儿只是个冒牌货，正主另有其人，那她娘还要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吗？

更遑论，那无时无刻不压在她心头的杀头大祸

她眼神慢慢冷下来。

宣弘的事当时迫在眉睫必须解决，如今她已抽身，也该打起精神解决一下留在她眼皮底下的祸端了。

白玉小罐很快装满。

丫鬟碧玉心疼地看着金姨娘冻得红肿的双手：“姨娘，您向来这么用心却不让夫人知晓，夫人又哪里会领您的情？不若咱们现在就将这雪水送去，也让夫人瞧瞧您的手”

金姨娘笑着摆了摆手。

“这满身寒气的样子怎能到夫人跟前？一会儿回去了你便先将这罐子埋在树底下，待得请安的时候再给夫人送去，倒不必提是我亲自采的事情，免得夫人心疼”

“姨娘！”

“走吧。”妇人含笑离去，小心地捧着玉罐，眼中一片祥和。

贺阳楼。

桌上摆着各样细巧果点，名茶玉液，以及四碟八小盘的精致小菜。一群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围坐在戏台前面言笑晏晏，或是品茗，或是谈论时事。

戏台上却没唱戏，而是一个容姿过人的女子在认真地抚琴，偶有抬头一颦一笑，直勾得许多人魂儿都散了一半去。

顾定延端坐在众人中间，不甚在意弹琴艺伎不时送来的秋波，只凝神听着相关的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