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未待宁恒开口,首辅傅信便先将事情当众禀告给了皇帝。
傅老夫人算是宁恒这桩婚事的媒人,昨日那样的场合本该去,但她和白太夫人面和心不合,自己也是孤高了多少年的性子,索性打发了长媳去赴宴,是以傅信知道的细节不比宁恒少。
皇帝十分震怒,当即下旨夺了卫国公的爵位,命他们一家老小立刻启程回江陵,永世不得回京。
下了朝的御史们不免悄悄嘀咕这下子甄家那些亲戚不用争爵位了,直接没了。
要说在卫国公丧子的时候,这些人还是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的,可当后面的爵位之争家产之争把原先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甄家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去后,他们又恢复了对勋贵天然的漠然。而当甄栗刺杀武定侯夫人未遂的事传出来,他们就对甄家全无好感了。
到底是多么腌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举止无度残忍疯癫的女儿啊。
清贵人家嗤之以鼻,甚至想好了将这桩事好好同妻子说道说道,给家中年纪不大小脾气忒多的小姑娘们提个醒。
宁恒则心情很不好。
他原以为皇上会赐死甄栗,却没想到这笔账记在了整个卫国公府上,倒让甄栗躲过了死劫。
而且,他似乎也失去了审问她的机会。
见他心情不佳,傅信便邀他去家里作客:“你师娘念叨着你呢。”
看见老师脸上慈爱的笑容,宁恒敛了心绪,想到也该去跟傅老夫人好好道个谢,便笑着应承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傅信的长子傅宏深喝得脸红得像猴屁股,拉着宁恒在树下闲聊。
傅宏深是傅信唯一的嫡子,可读书上的本事却不及父亲半分,科举只考了个同进士,外放回京少说也得二三十年,傅老夫人和皇后娘娘疼惜他,他自己也是个吃不得苦的,便放弃了外放,早年一直在老家县衙里当主簿,等当今一登基,皇后娘娘为他求了个差事,如今是在宗人府当着二把手,日子也算怡然自得。
论读书的功夫,这位傅大老爷甚至比他年方十六的儿子傅敏学都差远了,就更不用说在整个大楚都称得上翘楚的宁恒了。
他素来对天才有种发自内心的卑怯,是以拉着宁恒说话的举动很让后者吃了一惊。不过想想酒壮怂人胆的道理,宁恒很快释然,含笑听着这位大老爷要说什么。
却是小声嘀咕起了刚被流放的甄家。
“那小娘子生得颇合我胃口,如今既然被流放了就是贱民一个,尝尝鲜应该也不妨事”
宁恒无奈摇头。
他就知道。
这个出了名的酒囊饭袋才不会关心什么政事,最大的事不过是又看中了哪个小娘子却不可得罢了。
不过他这话倒是给他提了醒。
甄家已经被流放,家产不许带出京,人也永世不能回来,可见是彻底失了宠信,没了翻身的机会。江陵一去山高水远,没人看照没有前途的一大家子便是人走丢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
他眼睛亮了起来,暗暗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甄栗劫回来好好审问。
树后突然现出一道身影,原本醉眼迷离的傅宏深一激灵,口齿更加不清楚起来:“父父亲!”
宁恒一愣,便见傅信板着一张脸出来了。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老师一向严于律己,对家人也从不懈怠,傅大老爷能过得这么逍遥,多半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和傅老夫人打马虎眼的功劳,这回直接被老师撞到了,看来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了。
傅信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大老爷有心在祠堂供奉先祖三日,不进水米,还不快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