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城。
韩天递完家信便逃命似的窜出了营帐,身后果然传来将军拍桌子踢杌子骂骂咧咧的动静,一盏茶杯碎在他刚抬脚离开的地方。他缩紧了脖子,在门口似石头般伫立。
虽说这块地盘将军最大,但骂皇帝的话让太多人听到也还是不好哈,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手下,他得维护将军的形象和名声。
说起来皇帝也真是太过分了。
莫名其妙又给大小姐指一桩婚事把将军气得整日念叨“还是让这个兔崽子拱了我家白菜”“混账玩意儿”云云,人似乎算不上什么人中龙凤,而且竟然这么匆忙,连让将军回去送大小姐出嫁的余地都没有他掰手指头算算,这封家信送来那头起码已经连回门都过去了
将军真是可怜。
这一日晚上,守在营帐外快被冻死的韩天终于接到了一封邸报,连忙乐滋滋地冲了进去。
“将军,皇上召咱们回京了!”
一脸苦大仇深抱臂坐在桌前的男子这才抬起头,猛地一拍桌子:“臭老头终于把老子的请功奏章递给陛下了!”
韩天一脸淡然装没听见。
嗯,武将文官本就不是一路人,傅首辅是文官里的第一位,常挨骂又有什么稀奇。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走?”
“废话,当然是现在了!”
“是!”
广袤荒凉的大地上缓缓现出一列身穿黑甲,肃杀之气甚隆的兵士,肆意地在如同被巨兽吞噬的北地夜晚中驰骋,犹如一支能斩破万物的利箭,飞速地向着京城方向靠近。
风中偶尔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
“混账小子,回去之后老子非打断他的腿!”
略显轻快的声音很快应声:“可是大小姐要是护着他怎么办?”
男子沉默良久,闲闲地开口。
“愿望总要满足,打不了他,打断你的腿我看也不错。”
“将军饶命!小的再也不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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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幕离一身白衣的女子目不斜视地走过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最终在一家挂着“济风堂”三字牌匾的医馆前停了下来。
“敢问季老大夫可在?”
冬春交接,不慎染上风寒的人格外多。济风堂中的伙计忙着抓寻常风寒的药,正脚不沾地,闻言看也不看那女子便指向里面:“看病往里走,这会儿没人!”
待女子施礼道谢掀了帘子进去,伙计不经意地往那头一看,心头却有些讶然:他们常州城什么时候也有这等风姿的女子了?瞧上去倒像个诗书之家的太太或是小姐。
想着又摇了摇头。
太太或是小姐又怎会一个人来看诊,说不定是青楼里的姐儿呢
季老大夫年近五十,一个人坐在堂中时不时犯春困,女子进来的时候他便睡得正香,待听到椅子的轻微挪动声才惊醒,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姑娘觉得哪里不适?”
隔着幕离看不清面容,可其余地方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季老大夫只好先行问诊毕竟男女有别,有些讲究的女病人不愿轻易将真容示人也是正常。
女子却隔着幕离轻笑了一声,声音柔软,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媚意:“小女子不是来看病的,是有事想请教季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