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二月春风犹还料峭,檐角呈飞天之势的亭阁中却有一笑容温和纯厚的男人面朝着寒风神色自若地与对面的人亲切交谈,犹如密友。
若非瞧见那男人身上明黄色五爪金龙的长袍和不远处地垂花门上方悬着的“御花园”牌匾,任谁也想不到这笑得甚至有些憨厚的男人是当今天子,在御花园如兄弟般交谈的是皇帝与镇国公姜维。
可他对面的人却未被这纯厚的笑容欺瞒,仍一脸严肃恭谨不敢越本分,尤其是在听到皇帝例行寒暄后的第一句话后。
皇帝笑道:“飞章啊,你可还记得传国玉玺丢了多久啦?”
姜维一默,良久才道:“自先武帝驾崩玉玺便不见踪影,如今已有十九年。”
“是啊。”皇帝一叹,“想朕那皇兄也不过是想找回玉玺才在朝山建宫殿,惹得群臣愤懑,又伤了天和在文平丢了性命,如今那处成了行宫,倒是方便了朕找”
这话姜维可不敢接。
皇帝也没想让他接,又叹道:“可惜究竟还没找到。”
姜维抱拳安慰道:“臣等一家一直在金陵看护寻找玉玺,虽尚未寻到,却也能保证玉玺不旁落他人之手,陛下尽可放心。”
“放心,朕如何不放心你们?”皇帝脸上又现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肩,接着宛如一个担忧后辈的亲长一般长叹短叹:“朕在位已有十年,有没有玉玺都无妨了,只是太子那一辈却不止他一个皇子,朕只是怕等朕百年之后,飞章你们也年迈盯不住了,万一玉玺让哪个不懂事的皇子得去了,只怕惹得兄弟阋墙,江山不稳啊”
“陛下真乃深谋远虑。”姜维拱手一拜,心中却一肃。
皇上虽有好几个皇子,太子殿下却早就根基深厚,其他皇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没有一争之力。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位的不是太子,是皇上其他的儿子,无论是对于一个帝王还是父亲来说,也不是值得殚精竭虑的事。且他冷眼看着,皇上对太子并不偏宠,之所以一早立了他,也不过是见他出身合适,立太子又有稳定朝局的作用罢了。如此,为了防备其他皇子窃取帝位寻找玉玺的理由就半点都站不住脚了。
姜维心中明镜似的。
皇上哪里是防备其他皇子,防备的分明是拿到了玉玺同样有身份登上帝位的别人的孩子
渊王。
先皇驾崩之时皇上打着渊王年幼的幌子登基为帝,年龄和阅历都远超渊王,玉玺自然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之物,可等太子即位之时,渊王与之年纪相仿,亦是先皇嫡子,两人身份相仿,倘若渊王这些年表面扮猪吃虎实则称帝之心未泯,又机缘巧合拿到了传国玉玺,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当今是仁君,自然不会残害兄长遗子,可若渊王一朝即位,秉性未明,岂知他不会斩草除根将太子在内的几位皇子一网打尽?
皇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维有许多政事看不明白,可唯有的当今对那一位的忌惮,无论掩藏得多深,他都能看得出来。
皇帝果然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此次朕请来了几位出色的工匠,飞章你跟去看着,务必要将朝山寺仔仔细细查一遍。”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异样,姜维却心中一跳。
朝山寺
那不是在先武帝驾崩后不久的地动中便被掩埋到不知何处了吗?
他心中一沉。
看来,朝山又要地动了啊。
君臣将事情仔细交代一遍,临走时皇帝忽然道:“对了飞章,朕给建元下了诏让他回京述职,顺带封赏军士,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应付不过来了,便让建元留下来帮衬你吧。”
建元,便是姜靖。
寻找玉玺,姜家的亲卫和皇帝派去的人绰绰有余。
姜维不认为皇帝这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