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兄弟俩找到黄来财的时候，他正在酒楼里帮忙收拾残羹剩饭，两人都愣住了，不是说在给账房当学徒吗？怎么变成打杂的了？

他们都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哪里明白这其中的辛酸。看到他们，黄来财也很意外，“你们……来这里吃饭？”

周瑞阳看看大哥，“不是的，我们是来找你的，我哥有话和你说。”周重阳跟着开口，“你现在走得开吗？我们可以等你忙完。”黄来财去跟掌柜的请假，掌柜的认识周家宝，周重阳考中秀才的时候，他还替东家去送了贺礼，见是他们来找，就爽快地同意了。

三人来到酒楼后面的僻静处，黄来财先开口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周重阳决定有话直说，“我听说郑先生也给你写了推荐信，你去县学参加考核吧，我弟都能考上，你肯定也可以。”周瑞阳瞪大了眼睛看了亲哥一眼，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黄来财笑了，嘲讽道:“就算考上又怎么样？你帮我付一年十两银子的束修？”周重阳没有笑，他看着黄来财的眼睛，“对，我帮你付！”这下黄来财是真的被震惊了，他看看周重阳，又看看周瑞阳，试图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儿恶作剧的迹象，然而，他失败了，他们不是来看他笑话的，而是很认真地想帮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慢慢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很认真甚至很严肃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别忘了，小时候咱们还打过架呢，而且，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你们应该知道的。”周重阳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不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你会读书，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周瑞阳又补了一句，“你别想太多，换成别人，我哥也会这么做的。”黄来财的脸上出现了极度震惊的表情，仔细看，似乎还夹杂了一点感动。他低下头，沉默了。兄弟俩也不催他，想等他自己想明白。

过了许久，黄来财终于抬起了头，“多谢你们，不过，还是不用了。”周重阳大感意外，正想开口问为什么，周瑞阳已经抢在他前面了。“你有毛病吧？就为了以前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拒绝我们？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

对于他的愤怒，黄来财并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好意，我也真心地谢谢你们，还有周婶子，当初要不是她，我恐怕两年前就回家种地去了，你们家都是好人。”周重阳不解，“那是为了什么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们能帮的了我一时，却帮不了我一世，我有自己的路，就不麻烦你们了。”说完，黄来财转身走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兄弟俩还是没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拒绝他们，但是，却有些明白他们来之前，周家宝说的话了。

“哥，既然他不领情，咱们回去吧，你也不用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了。”周瑞阳说着，就想拉着周重阳回家。却没想到，周重阳也拒绝了他，“不，咱们去找郑先生。”周瑞阳有些懵，“找郑先生干嘛？”周重阳却没有回答他。

听了周重阳的来意，郑先生着实意外，“你确定要把你名下的米粮都拿出来资助私塾里的学生？”“没错，”周重阳点了点头，“以后就麻烦先生了，以后凡是能考上县学的，我都愿意负责他的束修。”郑先生点点头，又给他提了个建议，“依我看，你只负责前三年的就可以了，三年后要是对方能考中秀才，就不需要你的资助了。要是三年还没考中，就说明他极有可能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子。你看如何？”

周重阳自然知道郑先生是为了他着想，怕有故意来骗钱用，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毕竟自己只是想做点好事，并不是想做冤大头。周瑞阳也默默把这话记了下来，三年，这也是他给自己的期限。

兄弟俩回到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陈小莲和周家宝都没说什么，只表示知道了。周家宝还给他们带回来一个新消息，“小慈过两天会来住几天，然后他就会到府城去读书，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我们家了。”几个人都很吃惊，这几年，刘怀慈经常过来小住，周家几乎成了他第二个家，怎么突然就不来了？

“听说是他外祖母身体不大好，格外思念亡故的女儿，小慈是个好孩子，他愿意代母尽孝，去府城多陪陪老人家。”一家人听的都有些唏嘘。

果然，没过几天刘怀慈就跟着周家宝回来了，知道他住不了几天就要走，陈小莲就每日都亲自下厨，挑他爱吃的做，一时之间，周家的几个孩子反而都要往后站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吃醋，因为他们也很舍不得刘怀慈，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东西送给他。周圆圆也拿出了自己今年新做的蜜饯，拿油纸包了再放进瓷罐里，“刘哥哥，这个送给你吃。”

刘怀慈很感动，他从小没有体会过母爱，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但是他从小缺失的东西，周家都给他补全了。坐上骡车，他再次跟大家挥了挥手，大声道:“你们回去吧，我以后会回来看你们的！”

直到走出去很远，远到再也看不见周家的大宅子，刘怀慈才转过身坐好。周家宝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安慰道:“这里永远都是你家，有时间就回来。”刘怀慈瞬间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对周家宝说:“周叔，谢谢你！以后你要是再去府城，可以去外祖母家找我。”周家宝笑着点点头，“好呀，以后我在府城也算有人照应了，周叔先多谢你了！”刘怀慈被他逗笑了，一时之间，离愁别绪也被冲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