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绵长的牛眸。
暮光汗液相杂。
鱼米之乡大连物质丰富,富饶环城。
位于中心直向西方二十多公里处,坐落着一处小村庄。名曰’汴城’。倒是个颇有磅礴之势的好名字,却是方圆百里内最为贫乏之处,相比起一条河开外的桂花村,这地儿简直是鸟不拉屎的原著地。
隐隐的,
不知哪方向飘来的咳声激起了栖息**的白猫。
“爹爹!”破旧不堪的木门被踹开,林彩萍三步并一步,正巧在那踽偻老人倒地前双手扶稳。
缺角摇曳的半拉木板随风而晃。
剧烈的咳声穿透破屋,引得不远处耕耘的老黄牛又是一声长鸣,刺的林彩萍心底直突兀。
林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去哪儿了?”
“女儿去求医了。”
此话一出,引得老头脸涨红,又是一声重咳:“你怎能出门!村外流言蜚语漫天,好不容易安分了点!你这是要再掀起一阵口舌吗!”
刺耳的话语牵动着女人心。
合着她是白忙活了!
林彩萍气愤异常,止不住泪,吼道:“女儿这么辛苦是为谁!要是爹爹病死了!这个家还怎么支撑!华儿又该怎么办!流言蜚语又如何!反正也是臭名远扬,爹爹认为女儿还会怕吗!“
语罢,愤然离去!
怕是真心气急了,林勋也是老脸憋红,不知是被喉中那口老痰憋的,还是悔于那番脱口而出的刺语,只能无力地朝着门外直喊着萍儿…….
摇摇欲坠的房屋外,栽有一棵樱树,本三月开花四月凋谢,却是在这三四适中之辰,还是光秃秃一片,别说花蕾,却是连棵细芽都没见,树根处静心捆绑的绳蔓已破损的分不出颜色,想来已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林采萍烦闷不语,膝盖骨还隐隐作痛,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家,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却没想到委屈求全为爹爹请医,到头来却被爹爹落了个害俗。
竹门外有匆匆路过的老妇人,瞥了一眼林彩萍便离去,捂着嘴窃窃私语,今日却是气的彩萍差点折下树枝砸过去。
艳阳沉息,带来落幕前的冷意。
“娘亲!你回来啦!”活泼的声音透着欢快的脚步声,林彩萍反应不过,被他抱了个一踉。
清冷眼神瞬间柔腻。
林彩萍蹲下身,慈爱的弹了弹他冲天的小辫儿,却在看见他遮掩的残破衣衫下那浅浅的伤淤后眼神一禀,随后,便是伤痛。
林华扯着林彩萍宽大的衣衫,像只小鸟般叽叽喳喳:“娘亲,你去镇上好玩吗,是不是带回了大夫医好了外公啊?”
清澈的大眼格外闪亮,仿佛蕴含着天边最美的星辰。
“嗯!娘从神医那里拿到了灵丹妙药!外公马上就能好了,明天一定能够陪着华儿去田里抓刺猬摘地瓜了!”
终是不忍心告诉可怜的儿子,抓着他的小手走回屋内,道:“外公今日刚服下药,你要记得乖乖的不吵不闹,娘亲去给你做饭。”
“嗯。”林华郑重的一点头,冲天小辫随着步伐上下晃荡,纯黄发带摇曳,带起阵阵光晕。
林彩萍略显踌躇不安,毕竟方才刚吵嘴,一向恩怨分明的爹爹怕是真的生气了,可又惦记着他如风中残烛的身子,脚下步伐又不由加快了几分。
屋内静悄悄,竟无半分生气,林彩萍心里咯噔两下,点着烛火的油灯已熄灭,昏暗不清,就连熟悉的咳声都未曾想过,门缝的亮光照进不大的屋内,林彩萍分不清哪个是灶台哪个是橱柜,却是清晰所见了那个躺于床榻的老人。
“爹爹!”顾不得刚对着儿子许下的承诺,林彩萍大步跑向床沿,却被地上散落的不知何物绊了一跤,双膝一曲直接跪地。
“爹爹?”
床榻上的老人毫无反应。
“爹爹!”
两行清泪滑落。
林华也是跟着跪下,鼻涕眼泪横飞,含糊不清的喊着:“外公!外公….”
无人管的半拉大门被推开,哭的起劲的母子二人并未发现,那被踢至一边的不知何物在昏暗中被举起,一个陌生人音幽幽的说:“人还没死呢你们哭太早了。”
‘啪’的一声,屋内骤亮。
这凌乱的屋子自彩萍出生开始还从没如此明亮过,日常一只粗蜡烛便能支撑数几日的简单照明,母子二人皆不适应的眯眼眨眼,直至能够看清这身后忽然出现的男子。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镂空夜壶,那刺眼的光芒便是从那壶中发出的。
兴许是看他长得太过文弱,林彩萍并没有像曾经一般抄起扫把砸去,反而下意识的护住身旁哭的呆愣的林华,警惕的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意料之中,道:“能救你爹的人。”
林彩萍一惊,忙问:“您是大夫?”
那人“恩”一声。
感叹果真是自己太过不谙世事,竟跑遍大街小巷所有医馆都没遇见这位先生,可看他这着实年轻,心底不免平添几分疑惑,却是看见床榻上安详入睡的爹爹,神色柔和,呼吸顺畅,硬生生把这疑虑咽下肚。
他医治时的手法极其优雅,三十六位穴均插银针,与那平常大夫不同,他施针时手速极快,只见白袖于眼中一晃,宛若武林高手在优美舞剑,原本平滑的身体瞬间便插满银针。
前后不过一炷香,不,半炷香功夫。
小小的林华蹲在地上打量那神奇的发光夜壶,时而伸出小手指进镂空处,却被里面灼热的光热的直戳嘴。
“那个,我爹他..”
“若你找的是那姓张的济世骗子,你爹离入土也不远了,但我收了你报酬,我便尽责保证还你个康健的老爹。”
林彩萍不由憋红了脸,回想起清早还糟蹋自己跪求那老张来救人,真是悔恨,但忽然转念一想,有些疑惑的开口:“报酬?”
她不记得何时遇过这位公子啊。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指尖握着一根银棍,对着煎火的药罐子规律的画圈捣药,头也不抬地道:“昨日午市我的小黑叼到了你的银子,迫于生活压力我便收下了,本想做些什么报答你,知晓你在求医我便来了。”
竟是昨日那块令林彩萍羞耻的银锭子却讽刺的恰巧救了一命。
林彩萍心底不惊冷哼一声,语气都是结上了冰碴子:“公子也莫要报答了,那银子也不是我的,若是要感谢就去找那轿子主人吧!”
但还是朝着他弯腰一鞠躬:“公子救了我爹爹我万分感激,若是今后有用的到彩萍的,但说无妨!”
熬药的男子一僵,似乎是被林彩萍态度的转变惊到,却也只是瞬间罢了,手下继续搅拌,白衣素裹,衣袍下的青竹偶尔偏舞,出尘的好似不食烟火的仙人,却是比起先前,多了分冷漠。
屋内寂静,火炉上不断咕嘟冒泡的药罐子不时散出浓重的药雾气,林彩萍席地而坐,看着面前忙碌的陌生男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误打误撞间得来了个天大的好运?
倒是身旁啃着馒头的林华按耐不住,两眼晶亮,朝着男子问:“哥哥你为何会带个夜壶啊?”
男子又是一僵,语气颇有僵硬:”这不是夜壶。是油灯。”
林彩萍对着儿子光洁的额头轻轻一敲,示意他注意分寸,再说,哪有这么精致的夜壶啊。
他倒也不在意,熬着药,又分神在纸上写着什么,此刻专注的神情,倒真像个医馆开方的大夫。
直至一盏茶后,他停笔,背对着林彩萍缓缓道:“令尊已无大碍,估摸是下地时被什么毒蛇虫咬了又不急于救治,导致之后的发热咳血,现下毒素已清但要记得好好休养,断不可急于求成地再辛劳干活。我写的方子记得去抓药,约莫个把月便定于常人无异。”
林彩萍一愣,忙站起身迎着,却见那公子从医箱内掏出个小包裹,说道:“这是昨日的找零,正当价,不还价不私吞,这些你留着去抓药吧。”
那玄色的布巾包得鼓鼓囊囊,隐约还能见那呼之欲出的小银碎子。
这大夫如此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