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溱永平三年,此时正是暮春三月时节,到处一派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景象。
这日午时,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骑在一头白色的高头大马上,独自奔驰在高阙城的翊善街,道两旁的店铺栉次鳞比,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少年生怕撞到行人,轻轻拍了下胯下白马,那马甚有灵性,竟立时慢了下来,眼见前面人烟更是稠密,只得翻身下来,牵马步行。
那少年来到一座茶楼前,见楼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招牌“大夫居”,便把白马系在门前马桩上,早有店伙计抢出来,迎着少年进茶楼中。那少年一壁走,一壁想着,这茶楼的名字倒甚是素雅,可偏生是黑底金字,又俗气得紧。
谁知一进茶楼,更是被里头的装饰唬了一跳,地上铺着深至脚踝的金黄毡毯,毯上绣着天上的日月星辰、地上的河流湖泊,花纹无不繁复至极,却活灵活现,墙上挂着一面面铜盘,四周摆放着色泽艳丽的花瓶,上面最多的图案竟是一只只蓝色的眼睛,那少年知道这是大食人传说的女神美杜莎的眼睛,可以驱邪避灾,为人带来幸运。
店伙计引着少年来到一处靠窗的雅间,推门进去,里面早已有两个少年等候在内,见他进去,一人马上站起来相迎,另一人却仍是大大咧咧地坐在远处,把手中的草莓往嘴里一扔,无奈地道:“阿恪,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这般难请!”
那少年名唤皇甫恪,父亲皇甫琛是皇帝宇文瓒亲封的一品侯爵,曾率领大溱国最精锐的北府兵驻守大溱北境,更是皇帝长妹浈阳长公主之驸马。
皇甫恪听呼延昭如此调侃他,也只好无奈地笑笑,尹贺弗白了呼延昭一眼,对皇甫恪道:“别理他,先坐吧。”
尹贺弗是大司空尹彦恭之子,母亲是皇帝次妹湖陵公主,算起来,两人还是姨表亲。呼延昭虽跟两人没有亲戚关系,可也是岐阳侯唯一的儿子,皇甫恪与他二人从小相识,说话做事从无顾忌,自然不会计较他言语上的调侃。
皇甫恪依言在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旁坐下,四下打量着,见这屋子很是阔朗,屋顶吊着几盏六角琉璃花鸟玉纹宫灯,墙上不知是哪位画师绘制的山川社稷图,倒是颇见功力。呼延昭见他一直在四处看,对皇甫恪说道:“别看了,知道你喜欢这些,贺弗特特选了这间。”
皇甫恪一笑,这时门又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方盘,上面蒙着纱罩,皇甫恪扫了一眼那人,看他穿着,倒似乎是茶博士。那人放下方盘,打开看时,却是四碟小巧糕点,裁松饼、紫苏糕、虎眼糖与姜梅丝儿,那人冲三人微微一揖,道:“三位爷要吃什么茶?”
呼延昭道:“他们俩我是不管的,我只喝马**茶。”
尹贺弗轻笑:“我俩要壶雨前龙井即可。”
茶博士依言退下,呼延昭拈起一块紫苏糕送入口中,说道:“好香甜!说起来,这汉人的吃食确实精致,比咱们钟羌人的强多了,也难怪你俩喜欢汉人的东西。”
俩人但笑不语,呼延昭又道:“阿恪,这三年你父亲赋闲在家,对你的管教倒是越发严了,以前你虽也要念书,可到底能时时见到,如今见你一面比见翙儿更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