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淑芸让人将新做好的胭脂拿进来,摆在冯燕如眼前。
冯燕如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瞥见封淑芸的两个小孩,忙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封淑芸阻拦不及,随即就见冯燕如身边的小婢取出两个荷包来,递给兄妹俩一人一个,她心底有些惴惴,“这也太贵重了,他们两个小人儿,哪里值当。”
“我还是头一回见他们,本就应该给见面礼,封掌柜不必多心。”说罢,冯燕如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再随意挑选了几盒胭脂。
封淑芸实在不明白对方的来意,只好在心里腹诽两句,不想门帘突然被拉开,瑞彩端着泡好的茶盏进来。
冯燕如接过的时候细细看了眼,冷不丁的问:“你是,叫瑞彩吧?从前在六奶奶院子里服侍的。”
瑞彩愣愣的看着冯燕如,似乎也有些讶异对方如今的模样,半晌才回过神来,“是,瑞彩见过夫人。”
冯燕如眼波流转,朝着封淑芸笑道:“封掌柜去外面招呼客人吧,我同瑞彩也算是旧相识了,且让她来陪我说话吧。”
封淑芸左右看看,见瑞彩并无抗拒的神色,便只好笑着颔首,拉着两个孩子出去外面柜台上,对着姜杨看过来的疑惑眼神摇了摇头。
“原来你是被六奶奶安排到这里来了。”冯燕如看了眼身后的婢女,示意她们也跟着出去,顺手拉了瑞彩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我还以为你是回家去了。”
瑞彩抿唇,半垂着眼,“原本是要回去的,但奶奶心善,怕回去了之后日子不好过,便让奴婢在这里帮忙,也能讨口饭吃。”
“这也好,毕竟外面的世道艰难,你又是个小姑娘。”冯燕如温温柔柔的说道,“说起来咱们都在伯府待过一段时间,今天再遇,也是件喜事。”
瑞彩抬头,看了眼冯燕如身上的锦绣华服和宝珠钗环,一丝丝羡慕在眼底划过,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忙道:“奴婢只是个小丫鬟罢了,夫人身份贵重,该说是奴婢的喜事才对。”
冯燕如笑着从腕上抹下个玉镯子,随后就往瑞彩手上戴,“你也是服侍过六奶奶的,我曾蒙受六奶奶大恩,这东西权当见面礼了。”
见瑞彩似乎有推辞的意思,她又道:“方才封掌柜家的我也给了见面礼,合该也给你一份,可不能不要,否则岂不是瞧不上我?”
“奴婢不敢。”瑞彩惶恐得立马就想要跪下请罪,只是被冯燕如抬手拦住了。
“有什么不敢的,让你收着就收好,这东西原也不算什么珍贵物件。”冯燕如笑了声,不多时门口就有小婢掀帘说时辰不早该回了。
她看了眼瑞彩,又扫了眼外面的天色,慢吞吞的嗯声,一指桌上挑好的胭脂,“都收起来。”
“封掌柜,瑞彩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封掌柜面色如常,恭恭敬敬的把人送离开铺子,而瑞彩则是抬眼看着冯燕如声势煊赫的离开这条街,她的目光落在马车里冯燕如掀开的车帘上,能透过缝隙看见马车内的华丽富贵之态。
“瑞彩,瑞彩?”
“啊?”瑞彩被唤回神,看着目光担忧的封淑芸,不自在的笑了笑,“掌柜的,你找我做什么?”
封淑芸将她的反应记在心里,指了指柜台上,“方才取出来的胭脂,冯夫人没瞧上的,去拿回去摆着吧。”
瑞彩哦哦两声,抹了抹袖子将玉镯盖上,回屋里去收拾东西。
封淑芸却是愁容满面,先是让姜杨去街上找个书生来写信,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祝春时。
彼时的祝春时看着送上来的消息,也不禁揉了揉眉心,对于阿杏的去处简直是一头雾水。
“阿杏弟弟说,他姐姐就是要成婚了,听说还是和有钱人家定的亲事,他们还在镇子上见过那家人派来的仆役,个个都衣着富贵。”春容复述从书院那边递来的消息。
祝春时听得眉头一皱,“可认得出来是哪家的杂役?”
“认不出来,他们只知道对方家里有钱,还得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至于谁家的,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惦记。”
“这就奇了怪了。”祝春时手指敲着桌面,似怒非怒的,“若他们真是和富贵人家结亲,怎么可能一句口风都不露,村子里也没人知道?”
“也许不是结亲,是纳妾?”春容猜测道,“他们觉得卖女儿做妾丢人,所以不愿意说?”
冯嬷嬷正巧走进来,不由得笑道:“即便是纳妾,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一桩,可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说法,说不得还要高兴自己能把女儿送到富贵人家做妾呢。”
春容嘶声,“他们有手有脚的,连两个儿子都送去私塾读书了,不像是那种活不下去的人,这种人家卖女儿也不会被村子里的邻居耻笑吗?”
“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天。别说耻笑了,周围人说不得还要羡慕巴结呢。”冯嬷嬷冷哼道,“若真是狠心的,只怕恨不得多生养两个姑娘来卖,只是出生的时候少不得嫌弃是丫头片子不愿意养活。”
冯嬷嬷瞅了眼看过来的春容双燕等人,见她们眼里好奇,不免多说了些:“你们还是小姑娘,哪里能懂这些弯弯绕绕,要是那个阿杏真被送去给大户人家做妾,她爹妈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日后家里少张嘴,还有多余的银钱来填补两个儿子。”
见巧莺就要张嘴,冯嬷嬷又道:“你也别说阿杏在书院里做活挣钱,做一次活计要多久又能挣几文钱,能不能全到田大两口子手里还不一定,就算全给了,他们也总会疑心,还不如一锤子买卖,一个长成的又认得几个字会做绣活的十几岁姑娘,在乡下可算是难找得很,起码能卖到十几二十两银子。”
“再者说了,若真是去做了妾侍姨娘,日后她爹妈上门哭穷,她能不给钱?”冯嬷嬷人老成精,吃过的盐比这几个小姑娘吃过的米都还多,年轻时候又颇受了一番苦楚,因此除却在她儿子的事情上糊涂,其他时候却看得十分透彻。
一时外头有婆子在小声唤她,冯嬷嬷见祝春时没旁的事吩咐,便一摇头,一叉腰,转身出门去了,只是临了还撂下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