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于任府门前,两名官袍男子走下马车。
“烦请通传一声,太子殿下前来拜访任卿。”刘观雾对门口的小厮道。
小厮看了眼一席云色官袍的云晏,恭敬道:“主君早已知晓,殿下这边请。”
云晏随小厮向书房行去,刘观雾紧随其后。
“主君,太子殿下来了。”小厮叩门道。
木门打开,一名着水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映入眼帘。
见是云晏,男子原先凌厉的眉眼舒展,行礼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刘太傅。”
“任卿不必多礼。”
“殿下,太傅,房中请。”任坊汝侧身退让,示意道。
早在云晏抵达任府前,任坊汝便差下人于书房中备了两壶上好的阳羡茶。
任坊汝为云晏和刘观雾沏茶,方拂袍落座,“殿下此次前来可是为郎仲一案?”
“正是。”云晏坦然回,“上次,我未经任卿准许擅自将罪犯笙歌带走,多有冒犯,还望任卿见谅。”
任坊汝笑了笑,面上不见半分愠色,话语间却暗藏不满:“太子殿下擅自将罪犯带走确是不该。如今明知故犯,甚至将罪犯藏于太子府,不知殿下是何用意?”
云晏的目光落在身前热气蒸腾的阳羡茶上,烟雾缭绕,依稀可见茶面色翠显毫。
“实不相瞒,笙歌虽是罪犯,但她所为乃是正当防卫。”少年的声音掷地。
任坊汝蹙眉,严肃问:“殿下可有证据?”
“据梨春园的优伶所言,郎仲生前屡屡欺辱他们,甚至不顾梨春园的规矩,擅自将他们扣留于府上。据我在郎仲私宅的地下暗室所见,可以推断郎仲生前对优伶施以私刑,笙歌亦是其中之人。想必任卿应当见过暗室中的那些刑具。”伏案的手紧握成拳,隐隐作痛。
“大理寺中多数记录在册的失踪人口皆是来自梨春园的优伶,且都与郎仲有关。只是前几日,下官从杨羌将军口中得知,郎仲素来爱妻,发妻身亡,郎仲痛心疾首,方修建暗室以示思怀。”
任坊汝喝了口茶,继续道:“下官去过一次郎仲的私宅,亲眼目睹暗室中的场景,只是与殿下所言截然不同。”
云晏蓦地握紧茶杯,谨慎问:“任卿看见的是什么?”
茶盏落案,伴着一句厉声:“郎仲的亡妻之墓。”
少年眸中失色,沉默良久,方启唇确认:“任卿可看清了?”
“千真万确。”
少年轻叹道:“任卿就没有想过,郎仲为何要将亡妻之墓修建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吗?”
“许是郎仲为人低调。朝中与郎仲交好的官员鲜少从他口中提及发妻的事情。”任坊汝低眉沉思。
云晏轻笑了声,任坊汝面露不解,询问道:“殿下为何发笑?”
长指环杯,悠悠地晃着杯中茶水,“听闻任卿十分宠爱妻儿,若不是任卿屡次与朝中官员提及此事,想必我也不会知晓任卿宠爱妻儿之事。”
“可郎仲爱妻一事却鲜为人知。若真如任卿所言,这是源于郎仲为人低调,可总不会连自己喜爱的亲外甥都不知吧?”
云晏眉眼微弯,凝目任坊汝的脸。
“我见过郎仲亡妻的画像,确是个花容月貌的娘子。若我是郎仲,巴不得人尽皆知家有娇娘,巴不得人人艳羡我们夫妻恩爱。”云晏喝着茶水,语气莫名昂然。
任坊汝虚眯起眼,忍笑打趣道:“看来殿下是有意中人了。”
云晏抬起空拳挡在嘴边,羞赧地咳了几声,哑声更哑:“任卿。”
少年低首蹙眉,难为情却坦荡承认:“我是有意中人。怎么,任卿这也要打听吗?”
任坊汝展笑,“殿下将及弱冠,有意中人乃是情理之中,下官不敢逾矩。”
刘观雾在身侧忍不住匿笑,被云晏怒睨了一眼,方撇撇嘴收起笑容。
“言归正传。下官认同殿下的说法,只是殿下又该如何解释那私宅地下的暗室没有刑具之说?”
恼色暗现,云晏回:“此事应问杨将军。”
“我先前是在杨将军的引路下去的郎仲私宅,彼时的地下暗室里面……除了刑具,还有沾满血迹的钉床。若我猜的不错,应是杨将军换掉了其中陈设,至于缘由恐怕和郎仲脱不了干系。”
任坊汝思索道:“可为何杨将军要将这些证据抹灭呢?”
“杨羌恐怕并非如我们所见的那般善恶分明。”手指握杯,杯身凉透,正欲捧杯的手忽而放下。
“我有一计,需任卿配合。”
任坊汝提壶,为云晏添了杯热茶,“殿下请说。”
待黄昏之时,云晏从书房中走出,于任府门前拜别任坊汝,便同刘观雾登上马车回了太子府。
云晏的双脚不受控制地牵引着他前往西别院。
刘观雾会心笑道:“那微臣便不打扰殿下和东方小娘子了。”言罢,目光投向瓦顶上的凌玉。
刘观雾挥袖,示意凌玉下来。
凌玉这才收回停留在棂窗上的目光,敏捷地跃下瓦顶。
“殿下,阿耶。”凌玉俯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