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自然接受以上内容——因为一切都源于你心灵的自发。”
话音刚刚落下,女人便立刻带着那丝线的一端消失了。
纪云和愣了愣神。
纪云和一直都看不清这倩影的样貌,只是从气质来看,猜测应该是一位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
但这并不重要,真正让纪云和愣住的,是这女子的最后一句话:你将自然接受以上内容——因为一切都源于你心灵的自发。
这句话犹如恶魔的低语,不断在纪云和的脑海中回响,每一次的重复,似乎都象征着他在更深层次地控制中、愈发地迷失自我。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自以为的难得清醒,呵,原来依旧代表着麻木与服从吗,原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被操纵着。”
泄气地自嘲后,黑暗的楼道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些许淡淡的月光、透过墙壁的开口照了进来。
他看着躺在地下的自己,下意识想要回收将蛛丝一般的丝线从自己的身上抹去,却发现自己依旧只能观望,却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咔嚓一声响起,似乎是什么物件在他的身旁碎掉了。
也就是此时,他的视觉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与平常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些来自自己灵魂的无数条丝线,依旧清晰可见。
他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发现刚刚压在自己身下的木碗已经碎成了两半。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动机,将秦文君遗留下来的碗一直留在身边。但现在看来,此刻,这木碗已经陪自己走完了它的道路。
他将这碗的碎片收拾起来,重新拿到手中,盯着洒在地上的月光,再次陷入了思考。
事到如今,他已经遇到了太多事情,意外与变故实在发生的太过密集。在平日里,他或许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现在已然让他麻木。可他若想彻底解决这些事情,他也只能思考。
他靠在墙上,思考着:那女子来自何处?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又是否知道我正在旁观?
那丝线又通向何处?藏在幕后,捻着丝线操纵命运的、究竟都是什么东西?是大人?还是什么大神……
纪云和默默地站在家门口,就那样站了良久。
终于,他将地上的钥匙捡起来,收入书包中,没有再尝试将门打开。如今,对于纪云和来说,答案已是清晰明了了。也正是如此,现在这个门打开与否,已然没有任何的区别了——“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纪云和对此产生了莫名的坚信感。尽管这坚信为他带来了莫大的哀伤。
…………
纪云和以身体抱恙为由,通过学校为走读学生统一发放的通讯板,向王老师请了两天的病假。
如今已经过了早上六点,半小时后,王老师回复了纪云和的消息。
通讯板上,王老师的回复却让短时间经历许多的纪云和也感到毛骨悚然。
“你的身体问题,你的母亲昨晚就已经和我提到了,已明,在家好好休息。
“批准。”
一直看到最后两个字,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纪云和再次感觉到突然袭来的麻痹感,这感觉从他的头皮迅速地传到了整个身体——就从此刻,不知为何,他再也不敢深思有关他父母的事情了。
一切依旧不像是他想得那样天真简单。仿佛,默认他的父母依旧存在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每一个人所遵守的潜规则。
只有和父母息息相关的自己被这规则排斥在外。
而他纪云和若是企图违抗,或许将会遇到难以想象的、无休无止的危险。
…………
纪云和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短时间内情绪的剧烈、反复的变化,让他的精神又开始恍惚,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绝望是否也只是麻木的假象。
如今的感觉——他似乎被孤立在了无尽的迷雾之中,看不清前路。
这迷雾中隐藏着无数的诡异,但它们都只露出了微不足道的一角。
对这迷雾后所隐藏的、任何的揣测,似乎都如同人猿讨论上帝般可笑。
纪云和,他站在秩序的中心,站在永恒的阴影里。
纪云和心中开始做出选择。他确信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界,跨出这一步,或许将逃离险境,也或许将坠入深渊。
“我要找到,隐藏在帷幕背后的真相。”
冷静许久,他最终选择了跨出这一步。
他向楼道外面走去,天也已经完全亮起。
阳光照向了大地。
…………
他走出居民楼,下楼时,只觉得身体逐渐轻松、精神也逐渐清明,途中没有碰到一个居民。
纪云和从小区无人看守的大门走出去,拐到市中心的商业街里。
街上店铺已经开业,国庆七天里,清晨七八点的时间,正是人流涌动的时候。
人们在街上挑选着小吃与商品,年轻的情侣们有说有笑,老人和小孩们也陪伴在对方身旁,节日氛围浓厚,街上弥漫着快乐的气氛。
纪云和站在店铺门口的角落里,安静地审视着这一切。
他凝视着,节日里,每个欢乐的灵魂,都有一条黑色的丝线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
他眺望着,这些丝线从城市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延伸出去,在远方的高处靠拢起来,一直延伸向无垠的天空。
纪云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街道,就像是在看着一场热闹的傀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