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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上爱情

看老堆的史大爷是小史庄人,在老堆上住的丁头房在路边。

在路上可以看到路边不远处就有坟茔,有老旧的,也有新堆的,就在史大爷丁头房的后面。住地离坟茔这么近,一般人会害怕,感觉瘆得慌。史大爷不怕,他不信有鬼神,更没有遇到过鬼神。他甚至想,要是真的有鬼神就好了,就能与他的死鬼初恋相会了。

大爷年轻时来到李庄,一直在庄上一户地主家做长工。他老实肯干能吃苦,不言不语不讨嫌,主家无论是谁、让他干什么活,他都能认真干好做完,在雇工中口碑最好。时间久了被地主家千金看上,一来二往两人悄悄地好上了。被地主发现后,史大爷被无情地毫不犹豫地赶出家门。地主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富家千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居无定所、卖身求生的穷小子,态度决绝死活不同意。千金性子刚烈,认准的事情八头牛拉不回,情急之下上吊死了。史大爷内疚不已,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千金,之后再也没有看上哪个女人,孤老终生。有传言说千金的坟就在老堆,只是大爷对此讳莫如深。

族人把名声看得比金子还贵,又是涉及本族女子名声的事情,李庄人都是噤若寒蝉、闭口不提,也就失去了流传的土壤,时间久了无从考证。不过根据本地丧葬习俗推测,这种死法再加上身份为未婚女子,千金葬入祖坟断无可能;如果是在老堆吊死,就地掩埋倒是很有可能;如果是在庄上吊死,葬在南荒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里是老坟场,那时老堆还不是坟场。

老堆上的槐树慢慢多了起来,也逐渐长大,有的成了材,于是就有人动起歪心思,偷砍乱伐。大队决定找人看护,老堆上及附近没有住家,且离村庄太远,缺少人烟,没有人气,只是偶有过河行人,起初没人愿意。史大爷知道后,未加思索当即答应下来。

社场乘凉女人们天马行空南辕北辙的胡侃中,她们最不敢触及话题中就有罗成自尽。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有些舌头根子是不能嚼的,嚼了会遭天谴,会遭报应,会遭天打雷劈。敏感话题必须避讳,像罗成上吊自尽的事,就不能、不敢、也不该高谈阔论,实在憋不住了,也只能两个女人嘴贴着耳朵悄悄地说。三子听人隐约说过罗成上吊的来龙去脉。罗成同庄上一个与他站五服的女孩好,搞得女孩肚子大了。李庄所有李姓都是一大家,共一个祖宗。顺治入关,老祖从安徽逃来李围,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刚刚才传下十一代人,从来没有同庄李氏族人通婚的先例,族人坚决反对,家人也不支持。罗成拗不过,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在族里一些老人看来,这是一件有损颜面、拿不上台面的事情。逝者已逝,生者还要活下去。事关女孩名声,乱说要被扇嘴的,因此这女孩是谁,庄上的人很少知道。对此事,庄上一直不敢也不愿提及,这事牵扯女孩脸面,也关乎李庄李氏族人脸面。

生大爹,长方脸,白白胖胖,壮壮实实,中等偏高身材,爱穿一套灰白衣服,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在农村庄稼人中显得少见,与三爹、大炮筒邋遢随便截然不同。生大爹性格敦厚温和,待人和善,不爱多说话,一直独自鳏居,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

住在三子家西隔壁院子里的二奶,丈夫去世早,留下两个年幼儿子一直由二奶独自拉扯。一个女人养大两个儿子,在农村实属不易,也许是太过操劳,二奶很早就白了头发,腰也不行了,走路一直弯着,直不起来。她住的房子坐东面西三间,相比周边其他几家,显得有些低矮,但里里外外收拾得非常整洁卫生井井有条,相比对面士娟家的凌乱邋遢,有着天壤之别。二奶性格温和,待人诚恳,虽然无法直起腰,但与人说话总是尽量抬头、真诚注视着对方。二奶对庄上孩子们很和气,孩子们乐于与她交往。但她很少与庄上成人交往,少言寡语。二奶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简洁明快,一件斜襟灰色上衣洗得已经发白,但配上恬静的二奶窝成鬏的白发,显得十分和谐妥帖,不像对面大炮筒老两口蓬头垢面,屋里搞得乱七八糟,脾气暴躁,动辄叫骂。

看着二奶不易,闲暇时间较多的生大爹大事小事时常过来搭把手。一开始二奶出于感激,偶尔会留生大爹吃顿饭。架不住时间老人的撮合和推动,一来二往,日久生情,两颗孤独的心逐渐靠到了一起。虽是如此,两人还是顾虑重重,为了不让两个孩子的成长受到影响,他们忍住感情,没有挑明,就这么含含糊糊的维系着。两个儿子很争气,先是大儿子上了大学毕业在外面有了工作,然后大儿子又把二儿子带了出去。孩子们不用操心了,两人寻摸着把自己的事情办了,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一起。生大爹比较谨慎,要求二奶征求儿子们的意见,果然遭到婉拒。儿子们的理由冠冕堂皇,年龄大了,随我们一起,享享清福吧。实质传统观念作祟,不愿多出一个后爹。不久,二奶被大儿子接去家里带孙女了,从此与生大爹劳燕分飞,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就由此无疾而终了。

雪大爷是三子家东隔壁的大儿子,长相中等,不算英俊,脸上有些许雀斑,但个子高挑,温和儒气。不像他爷,怪异难处,性格倔强,脾气暴躁,个头矮小,尖嘴猴腮,长相丑陋,在大队宣传队创作的现在淮剧里只能扮演反面角色,拿马鞭当马骑,滑稽可笑。因为这个小老头在与三子家宅基地交界线边上栽树,三子妈不同意产生矛盾,两家交往甚少。雪大爷十八岁那年验上了兵,大雪封路的早上叩开三子家门告别,给三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雪大爷所在部队一位老首长的千金腿部有点残疾,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首长有意物色培养一位朴实憨厚农村小伙做女婿。雪大爷的温和性格和踏实肯干很快引起部队上注意,老首长和闺女暗中观察和一番了解之后,甚是满意。首长闺女就在部队服务社上班,很快雪大爷有了与她接触的机会,因为工作关系他们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随着交往的增多便产生了爱情。逐步地雪大爷也由普通一兵逐级提升到了司务长的职位。后来雪大爷转业回到老家县上公安工作,媳妇孩子也一起回来了。

士娟,瘦瘦高高,亭亭玉立,个头远远高过她的母亲。虽是女孩子,但做派大胆,作风前卫,贪玩成性,不怕天不怕地。士娟不爱学习,是有名的留级复读王后,每到关键年级就掉链子,不是留级就得复读,比如一年级、二年级、五年级、初二、初三、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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