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下午一点一刻),弈城郡守府。
郡守卫宏坐镇弈城十数年,与舒怀瑾算得上是知交好友。舒怀瑾刚到府门口,就被请了进去。
接着就看见卫宏笑着出迎,笑声爽朗,口中说道:“瑾弟,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一番客套以后,二人在后衙正房里间就坐。
舒怀瑾道:“宏兄,我此次前来,确有要事。”然后他顿了顿。
卫宏使了使眼色,周边侍奉的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身后的一位,和舒怀瑾身边的吴管事。
舒怀瑾便将兽潮的事情大致说了出来。
卫宏摸了摸颌下的三捋胡须,叹了叹:“瑾弟,实不相瞒。今日一早为兄就得到了消息,派去查看的人,”
说到这儿,他右手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无意中看见了金监军。为兄一直等到现在,未有异动。”
金监军是岳州刺史张岱的心腹,张岱出身广陵张家,出任岳州刺史仅仅半年。
说起来,卫府君和张使君算是远房表亲。
舒怀瑾微微眯起双眼,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知这新任使君,究竟想做什么?
他拿起杯盖,撇开茶叶,轻轻啜了一口。
然后微笑道:“看来张使君胸中自有丘壑,倒是弟多虑了。”
“只是弟家中于东林镇置了一部分产业。听闻消息一时心急,这才急忙来寻作为弈城郡守的卫兄。”
“毕竟,若是此事为真,恐怕会首当其冲啊。”首当其冲这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卫宏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拿起茶杯掩饰了下,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他哈哈笑道:“贤弟你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大事,谨慎一点为好。”
“不知贤侄现在在哪?这等大事,既然要上报使君,须得快一点才是。”他一脸关切的问道。
“这便让他过来。”舒怀瑾道。
见卫府君放下茶杯,舒怀瑾便道:“弟许久未曾归家,想趁着这次机会回家看望老父,不知可否?”
“贤弟请便。”
双林胡同舒家。
书房内,吴管事恭声问道:“郎主,此事竟有张使君插手,我们?”
“老吴,”舒怀瑾叹了口气,老吴忠心耿耿,可惜...“你却是犯了和卫府君一样的错误。”
卫府君是当局者迷。他还在想着张使君此举的用意,以此来确认他该如何走这盘棋。
不一定会选择靠拢。虽然有些关系,张使君也屡屡示好,但卫宏可是老狐狸。
只是,他却是忘了。这件事,没得选。
若兽潮发生,身为弈城郡守的卫府君,难辞其咎。
吴管事一愣,躬身道:“请郎主明说。”
“且不说,广陵张氏和宣城陈氏向来不对付。就算我们袖手旁观,张使君又会有几分相信?”
“更何况,”舒怀瑾声音平静,“若兽潮真的发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吴管事顿时一惊,他却是被新任刺史的名头镇住了,竟差点忘了。这件事,本来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兽潮一旦发生,不说别的,哪怕弈城最后守住了,舒家在其他地方的产业也会毁于一旦,郎主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书房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就在这时,书桌上一个角落突然亮起微光,一页信纸安静的躺在上面。然后微光逐渐暗淡,角落上的阵法纹路也渐渐隐去。
这是陈家的回信到了?
舒怀瑾拿起信纸,看了看。
他皱了皱眉,竟是要让舒家做这出头鸟吗?
他原是打算告诉卫府君,然后由他上报。现在看来,说不得要亲自上场了。
修长的右手上火焰蔓延,将信纸燃成灰烬,落于香炉中。
双手伸进吴管事吩咐小厮打进来的热水里,仔细地清洗。然后接过吴管事递来的毛巾,轻轻地擦拭。
一双手,复又洁白干净。
现在只知道,张使君想要利用兽潮做些什么。其他的,一概不知。那便只做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的出头鸟,对于一个无比骄傲的猎人来说,是不必费太多心思的。
这样随手而为的报复,他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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