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家的闻言,果真笑应道:“有啥不中的,可中。”
后娘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旁人也跟着赞她一声是个“好助人”的,高升家的笑嘎嘎地说着她当姑娘时,爹娘如何同她说要与人为善的话。
汪采春牵着妹妹的手,被邻人家的小姑娘拉着说隔壁的闲话。后娘也在人堆里站了会儿,把隔壁家的事情了解透了,又拉腔扬声喊了满仓几嗓子,叫他回家,得了满仓应话,便带着汪采春姐妹俩回家去了。
进了院子,后娘瞧见隔壁家的大孙子正爬院墙,忙高声喝骂起来。隔壁听了,便隔着院墙回骂起来。他家骂人的是老常婶儿,竟然还有力气,各种恶臭的词儿不带重复地从她嘴里吐出来,听得汪采春太阳穴直突突。
她怕后娘气出个好歹,拉住后娘道:“跟她一个老毒妇骂什么,没得丢份子。你看我的。”
后娘哪里会听她的,也是各种骂,倒是没像老常婶儿那样诅咒汪采春姐弟三和她肚子这个,只攻击她一个人。
汪采春拉不住后娘,只得哄了吓得哇哇大哭的收秋。她气得要死,寻了还没倒的尿罐子,在提罐子绳子又系了一道绳,拽着绳爬上墙头,提了尿罐子上去,不管三七二一地就往老常婶儿身上泼。
老常婶儿向来是没理占三分的货,哪里会是饶人的,嗷嗷叫着怂恿孙子孙女打汪采春。常家几个孩子也生得泼实,拳头砸到汪采春身上得青半个月。
汪采春才不傻呢,怎么会让他们打,早就爬下来,拿着棍等着常家几个孩子了。常家的孩子也是仿自家大人,直接翻过墙来打人。汪满仓刚到家看到这情况,直接拎着刀冲出来要砍人,追到后面连后娘和大姐的话都不听了,咬牙切齿地冲到老常家要杀人。
汪满仓性格有点像他爹,平时也就闷头在干活不爱说话,却极顾着家里人。虽说汪采春和他不是一个娘,他打小却是跟在汪采春屁股后面,也听了些外头的闲言碎语和后娘不太亲近,自打他爹没了,没了依仗,反而愿意听后娘唠叨几句。人遭遇突变,心理总会有极大变化,他还算好有亲人顾着,没怎么极端。可到底事事被人压着一头,心里藏了好些个不痛快,今日遇到这种情况可不就要发出来。
后娘一瞧不对劲儿,赶紧跟着汪采春后头追了过去。常家就盼着他们家赶紧没人了,好占房子占地呢,满仓去他们家了,还不就是送人头嘛。
“放开,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全家。”汪满仓到底被汪采春拉住了。
汪采春紧紧拽着她弟,看着他像幼兽一样嘶鸣咆哮,也是心疼极了,恨常家人要死。可她不能松手,在乡下打架人丁不旺,别打上别人家,万一被打死了,说出去你也不占理。
所谓理之一字,不外乎是非标准,可怎么评判外人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当你势众权高的时候,是非是也是是。落魄的时候,非是非也必然是非。不然急公好义、见义勇为之人,总是那么稀缺。
后娘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看着他们姐弟两个,高声喝骂着:“看他杀得了谁,到头来谁也杀不了,自己被打死,还要拉着我们娘几个没活路。让他去!”说着话,她已掰开了汪采春的手,一巴掌掴在汪满仓脸上,厉声道,“去啊,去啊!”
“噗通”一声,汪满仓手里的刀落地,人被扇得后退一步,也跪了下去。随即,他抱着脑袋哭得撕心裂肺。汪采春将人搂在怀里,心里堵得慌却哭都哭不出来。
后娘冷冷地看着他们姐弟两个,愤声道:“没本事就别逞能。夹着尾巴活着不好?活不下你了,想死赶紧去。”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劝后娘道:“赶紧消消气,和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好死不如赖活着。什么死不死的。”
也有个别人说风凉话的,尤其是老常家的二媳妇。她那张嘴整天嘚嘚不停,除了说怪话,没见她说过一句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