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采春和田姥娘收拾好了，还没见两人出来，便让田姥娘和收秋先去高升家了。她走过去，见门从里面插着呢，就站着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

听着后娘那么说，她也是极为酸楚。这世道只艰难，不仅仅是女性选择权被剥夺，人的生存权都极难得到保证。不是你努力了，认真了，善良了，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成果，正义

古话云，仓廪实而知礼节。

诚不欺负人也。

她胡乱想着，又侧耳倾听，想知道高升家的会如何回答。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猜测应该是后娘哭了，高升家的在劝她或者替她抹泪，高升家的才叹了口气，说了一番极为符合世情的话。

她道：“孩子大了就好了。至于以后，咋样，咱谁也说不准。我倒是不担心你会教着孩子报复其他不相干的人，可村里的族老和村正他们跟咱们娘们想法不一样。男人嘛，要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人欺负了，还不敢伸头，那头就别想抬起来了。你也别怪我家你大哥，咱也是没办法。谁让就我家和他家关系最近，不然这种烂事儿，谁愿意沾啊。”

几个人停留时间有些常，外头有人喊门叫常冯氏赶紧回家。

汪采春应了外面的话，又扬声喊道：“弄好了吗？要我帮忙吗？”

后娘大概哭得有些变了腔，是高升家的回她的话：“不用帮，你先去我家，我们随后就到了。”

汪采春“哦”了一声，停顿了下，才举步往外走。

常高升家是常家湾极少数能盖得起二进青砖瓦房的人家。第一进主要用于开杂货铺，另外住着他一家五口，后一进住着爹娘妹妹和弟弟。院子谁说大，但耐不住人口多，也算不上极宽敞，不过到底气派了。

今天在后一进院子吃饭，那里住着常高升的爹娘，家里的正堂便在那个院子。今天高升家帮着高楼家做东，便在后一进院子里吃饭，人都没在前院，就高升的妹子常玉萍看着门口的杂货铺子。

常玉萍本与人说笑，看到汪采春挎着菜篮子进来，脸瞬间拉了下来。她道：“田庄的人来我家吃饭也就算了，你一家子也来我家吃饭，当我家是冤大头啊。”

汪采春没回她的话，只是敷衍地叫了一声“玉萍姑”，又喊了与她说话的旁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高升家的和她后娘。

常玉萍不像她嫂子，脸面广眼皮子也活，就算看不起你也不会表现出来。她长得算不上特别漂亮，也就中人之姿，因着家境过得去，穿着各方面都比较好，便增了几分颜色。是以，她不光势利眼，人还特别傲气。尤其对汪采春这种人家的女孩子，她总爱拿一些难听话来刺人，似乎这样才能凸显她的优越感一般。

汪采春不理会她，她反而更来劲了，下巴抬得更高，一脸不忿地道：“外来户就是没规矩，吃着药带着伤还跑别人家吃饭，还有你那个后娘真是够了，占便宜没个够的。她一个双身子的人也来凑热闹，也不怕撑破肚皮。”

这乡下有个规矩，你生着病吃着药是不能去被人家的，说是病气会带到别人家，让人倒霉。孕妇也不能随便去别人家做客，尤其是刚生完孩子的人家，怕你肚子的孩子魂未归位，反而抢了新生儿的魂。当然这是极其迷信的说话，人家是怕万一有个好歹，可是要担干系的啊。

这顿饭，满仓就没来，她说的是收秋和汪采春。收秋受了惊吓，吃药这事儿，高升家的在家里说过。而汪采春被人打的，脸颊还肿着，有的地方还发青，就算她用头发遮掩，还是能看得到。

汪采春任凭她说，只一个劲儿垂着脑袋不说话。跟这种人，没法讲道理，她认知的东西就是对的，你的道理全是歪理。说服不了她，还被她认为你是没理占三分，何必跟这种人纠缠。

不过，她也实在闹不明白。常高升爹娘都是和善的实在人，他们两口子有心眼但是为人处事也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弟弟们也都老实得很，经常被他训得摸不着南北，倒是这个妹妹，真是……一言难尽。

女性是不是天然的对女性有着恶意，还是最大的那种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