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小儿确实不足虑，至于解决李文昱的事，你办的如何？”

沈溪闻此言，只觉又憋屈又想笑。两人定下谋害李文昱的计策还不到两日，若真能这么快便有了进展，那李文昱也就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了。

太急了，贺公太急躁了，如此一来，必出纰漏。

“贺公......”

沈溪正欲出言劝谏，却被屋外传来的喊声打断。

“老爷，出城搜捕的人回来了，好像都带着伤，情况有些不对。”

贺承绪有些发愣，好像觉得莫名其妙的，颇感疑惑的看了看沈溪，分明是有些没明白刚才听到的话。

沈溪愈发觉得这位贺老爷似是已经被之前过于顺利的谋划冲昏了头，如今真是愈发的沉不住气，也愈发的迟钝了些。

“贺公，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贺承绪闻言点头，拧不开的眉头里包着无尽的疑惑。他起身，与沈溪一前一后疾行赶往前厅，果然见到了那一班鼻青脸肿的差役，细看，有几个脸上还带着鞋印。

贺承绪的疑惑飞快的转成了愤怒。

见他又要怒气上涌，沈溪赶忙令人扶贺承绪到一旁坐下，自己则是上前几步，问哪个是带队的。

“沈先生，是小的。”

“讲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字都别打马虎。”

那带队的一脸委屈，左臂无力的在袖筒里垂着，分明是被人打脱臼了卸了胳膊。他一边用还能动的右手揉着红肿的下巴，一边颤颤巍巍的回话。

“小的得了令，就带人去查抄小院。想着反正是带了十六七个弟兄，也不怕什么，赶到那院门外，小的就带人砸门。砸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有弟兄就说怕贼人从后门跑掉，小的就留人在前门守着，自己带着十个弟兄去了后门。小的到了后门，看那后墙也不高，就领着人翻墙进去了，哪成想......”

他说到这就猛地打哆嗦，好像被吓坏了。

“哪成想刚翻进去就让人给网住了，然后就动弹不得。不知道哪出来好些人，围着我们就是一通乱打，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紧接着我们就看见守前门的弟兄也让人给抓了，一并捆到了这后院......”

“你可看清那些是什么人？”

那人好像在仔细回忆着，天有些昏暗再加上被一通打，让他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是谁打了他。他低着头，努力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细节。

他看见了沈溪的鞋。

沈溪这样的文士免不得在衣着上有着讲究，一双鞋制得是相当精细，几处四合云纹更显气质。本朝但凡有些身份的人，无不注重这鞋子上的纹样。那些有特别样式规定的达官显贵自不必说，无官无品的富贵人家也一样会在鞋上绣些特别的样式，是以平民百姓常常爱聚在一起，按所见的鞋的纹样猜这是哪家的贵人。

“沈先生，小的记起来了，弟兄们都被抓了以后，有个老头走出来，跟一旁的人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我们就被放了。小的想那老头怕就是那小院里贼人的头领，就特意多看了几眼，小的记得他的鞋上有绣纹，还是平日不曾见的纹样。”

沈溪来了兴致，马上问他是什么样式。那人说不出来，便问可不可以用纸笔画出来，沈溪应允，让人取来纸笔。

样式并不复杂，也或许是他记不太全，很快画完交到了沈溪手上。

那张纤薄的纸在沈溪手里转了几个方向，沈溪还是没有头绪，他不认得。想了半天，沈溪觉得这可能只是哪个富贵人家随便绣的样。他拿不准主意，便将纸递给了不远处正在歇息的贺承绪。

“贺公，可认得此纹样？”

贺承绪余怒还未消，从沈溪手里扯过那张画着纹样的纸，险些就把纸扯破掉。

他端详着，好像这样死盯着一样的端详就能看出纸中藏着的幕后黑手。

一旁的沈溪分明看见贺承绪脸上的愤怒慢慢消散，一点一点变成了茫然，又忽地涌上了几分凝重，外加......几分不安？

“贺公......”

“让他们下去。”

沈溪挥手，众人退散，偌大的前堂又只剩下了他二人。

贺承绪把纸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任其被之前溅出杯外的茶水浸湿。沈溪看他脸上的不安又添了几分，忙追问他是否看出来了什么。

“飞盏尽宵千阶庭，掖池歌升宴烛明，凌霄仙人频垂首，换求宝相拜公卿。”

沈溪不明白贺承绪怎地就忽然念起了诗，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本朝元勋亲贵蒙圣恩，特受宝相花纹样，无恩准擅用，罪同谋逆。

如此......

他盯着桌上已被浸透的画着宝相花纹的纸。

墨已晕开，花似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