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之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蠢人,但直到这一刻,他想不出一点办法来逃脱。
贺承绪昏过去的正是时候,不用再去考虑这一群人如何脱身了。他左肩上的血还没有止住了,一根弩箭深深的插在那,格外扎眼。沈溪多想这根箭扎的是自己,倒也不是多么忠心,而是昏过去后即便被剁了脑袋,应该也不至于有多害怕。
一边倒的屠杀是极迅速的,在发现了有扮成妇人的男子后,乱贼们便不再放过妇孺,只要是挨在身边的,一律送去见阎罗。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本以为逃出生天的七八十号人便只剩下了十几个,这些人缩在一条小巷子中,好在这巷子实在窄小,靠着前面几个持剑的崔家子弟勉强护持着众人。
但这,只是徒劳。
轻盈的佩剑如何能硬抗啄锤和长斧的重击,纵然再是借力荡开,也震得人手臂发麻,虎口迸血。更别提就算能僵持一时半会,又能如何。府中转绕的那些乱贼终会找到后门,合力之后,这巷子里的人就彻底插翅难逃了。
处在最里面的崔实已经开始跪下祈求着什么,许是在念叨着自己生死不知的小儿,又或许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呼。他想起今日明明才祭拜过太祖御容,怎地就转瞬间落到这步田地。
难道太祖也不能保佑自己了嘛......
崔实有些发愣,转而就是发狂一样的大笑。
“太祖啊太祖,你连你自家的血脉皇朝都保不住,还怎能护佑我等!”
在他的狂笑中,有人看到了不远处有烟升腾,继而火光点点,又渐大渐多,终是火烧烟缭,似是要烧穿这大半边夜空。
“老爷你看,是咱们府上后门那个方向。”
崔实还在癫狂中未及做出反应,沈溪却是浑身一震。
那怎么会起火?
马建成同样也想搞明白是什么情况,莫非真是那些没出息的东西贪了心,在府中只顾着烧杀抢掠。他急忙派人去后门处打探情况,要真是这帮不中用的浑人误了事,自己非要剥下几层皮不可。
身边的一个亲信得了令,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崔府后门奔去。哪知才跑出几步远,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马建成大惊失色,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意外一旦出现,就会转眼进入到生死攸关的环节。他赶忙将巷子中的弟兄撤了出来,只留下两个人堵死巷子口。其他人结成队伍,围在了马建成周围。
他要探虚实。
马建成扫了一眼人手,除去两个守巷子口的,跟在自己身边的还有二十六七个人,有两个人身后还背着皮牌。马建成一招手,那两个背着皮牌的人便凑了上去,顺手将身后的皮牌摘下,挡在身前。这种牛皮蒙面的方盾可以护住半身,以免被对面射出来的箭矢击中,是以马建成选了他二人先行探路。
众贼缓缓前行,稍稍拐过来一处墙角,马建成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后门的情形。那个原本开着的后门已经成了一道火门,许多未燃尽的干柴还在后门外闪耀着光点,如条条火蛇,蜿蜒于地。
马建成的手心在出汗,这是有人趁着他在巷子中围杀之际,搬来了大捆的木柴,以大火来阻断了崔府中的弟兄与自己汇合。而后又借着夜色埋伏,以待自己钻进去。
心思缜密!
这是马建成想清楚后给这个对手的评价。
慢慢冷静下来的马建成开始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自己所知的信息。这些人必不会是三五个人,否则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来如此多的木柴。他们又好像分明不在乎巷子中的人的死活,放过火后就只是在原地埋伏。如果自己狠狠心不顾身后,这时可能已将巷子中的人杀绝了。
会是什么人?
“嘣——嘣”两声来的迅疾,前面举着的皮牌上已经钉上了两只箭。马建成看得分明,却让他的心头罩上了一层恐慌。
是弩,绝对是弩,还不止一把。
“退!”
那两面半身的皮牌护不住再多的人,一旦被对面搞清楚状况,自己这二十多人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马建成不想赌一把,没那个必要,他还能巷子中那十几个为质拖延一会儿。
现在就看府中那些弟兄能不能尽快绕路赶来了。
随着他们的一退再退,对面好像有些按捺不住,纷纷从墙角树荫的黑暗中显出身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