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

马建成已经数不过来了，待他估计对面已经钻出三百多人的时候，那边仍在从各处街巷房舍中不断闪出人来。借着火光，马建成看出对面这群人都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手里也没有多少刀枪。

“娘的，老百姓？他们哪来的弩！”

马建成没忍住破口大骂出来，很明显对面的那些弩手还在藏着，这套虚虚实实的手段，使得马建成心里万分的没底。

“对面的，不知是官家还是好汉。我身后这巷子里可还困着你们吴州的官老爷，想他们活命，咱们最好谈一谈！”

马建成这话喊出来后半天也不见应答，使得他越发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对面也是与自己一样的江湖强人，同样聚拢弟兄想趁乱起事。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些人是不会在意巷子里十几号人的死活的，而自己这般示弱的言语，反而会让对面的人无所顾忌。

马建成停了脚步，他们已经退到巷子口了，再退进狭窄巷子的话，连逃都无处逃。

“对面的兄弟，给个痛快的。这巷子里十几条命，你们要还是不要。”

这次对面的回答很痛快，也很致命。

“随你处置。”

这话音从那边传过来，还没等马建成听完，便看见对面的人动了起来。

这就要动手了吗？

又有弩箭破空而来，除了一只射偏之外，其余的三只都不偏不倚的钉在马建成的身边。一个弟兄登时毙了命，剩下两个也是捂着臂膀倒在地上，一时间惨叫声迭起。

一旦性命堪忧，人便各怀心思。

原本还算令行禁止的贼人开始各自张望着逃命的路。有个人看好那条阴沟，也想几步跑过去好保全性命，可才迈出一条腿，便被马建成一把扯住。马建成也不恼怒，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向阴沟的方向。那人顺着手指尖往前看，只见阴沟边上探出了些闪着寒光的枪尖，好似正等着慌不择路的野猪的竖满尖刺的陷阱。

“别乱！退到巷子里，前面两个弟兄拿皮牌挡住巷子口。院子里的弟兄们就要过来了，咱们拖上片刻就杀出去，剁了这帮狗东西！”

马建成的话拉回了这些人被吓走的魂，他们重新又找到了奔头，急忙退入巷子。最后两个弟兄把皮牌一架，便将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多少让这些人觉得安心了些。

这条窄小的巷子里此时塞满了人，最深处的十几个人有的昏厥，有的打颤，惊恐的气息弥漫在这里，紧紧裹着每个人。再往外些是两个手握长斧的壮汉，离他们有五步远，只等着马建成一声令下，便死命的大开杀戒。在这两人身后，就是马建成。

他的脑子此时有些不合时宜，因为他忽地想起塞上的时候，自己有匹心爱的黑马。自己只要骑上它，那马便好像懂了自己的心意，扬起马蹄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什么也不怕，因为再不济，也能跑能逃命。

可如今，马建成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这种没有退路的绝境，才最能试出谁是好汉。

前面忽地乱了起来，原来是对面已经压了上来，将巷子口围个水泄不通。那些人也不近身强攻，而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许多长竹竿，几个人握着一个，像是攻城的撞车，直往巷子口立着的皮牌上戳。这下弄得里面的众贼毫无还击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皮牌被一点一点的往后推，众贼人也只得一步一步的往巷子最深处退。

“马爷，退不得了，杀吧！”

马建成一咬牙，腹背受敌不是办法。

“先把里面这十几个解决了，咱们再往外打！这么窝窝囊囊的死法，老子不甘心！”

他的嘶吼好像又激起了众贼人的几分血气，一直紧盯着那十几人的两个长斧汉子，此刻终于是又举起来手里的大斧，直直的劈向最靠前的两个持剑男子。这一击势大力沉，又出其不意。直接震掉了那两个男子手里的剑，又顺势落在了两人的肩头，一直斜劈下去，当场便将二人分成了四片残尸。

鲜血喷溅在半空，又落到了旁近人的身上，当场便将几个胆小的吓得昏死过去。如此，这十几个人中还能保持清醒的，便只有七八人而已了。

那两个持斧的汉子见一击得手，便蓄着力气，准备再一次劈砍，几番下来便可解决。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却听见了砖石滚落的声音。那声音最初极小，却又迅速的变大，直到化成了一堵倾倒的墙，才终是解了惑。巷子一边的墙被推倒了大半，那两个持斧的汉子瞬间便被压在了砖石之下，没了生机。土石堆积，烟尘弥漫，将巷子深处的那些人与马建成分隔开来。

东边的火势渐小，半空的明月西斜，加之又被烟尘笼罩，使得巷子陷入深深的黑暗。里面的人谁也看不清楚更多，只能是摸索着后退，却又退无可退。一个紧跟着马建成的贼人终于退到了那堆砖石瓦砾的边上，左右茫然的看了看，又伸出手在身边摸了摸，霎时冷汗直流，肝胆俱裂。他抖了好一会儿，才终是又惧又恨的喊出声来。

“姓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