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你三千人,两个时辰内把火灭了。”
那副将还想告饶,别说两个时辰,四个时辰也没把握啊。可他对上钱骧那双冒着火的眼睛,生生把话又咽了下去。
待那副将下了山,钱骧也赶走了身边的兵士,颓唐的坐在山坡上。他好像能透过那团弥漫山谷的浓烟,看见关后小路上撤走的对手。
关后五里,山路上。
章桢等来了断后的十几个弟兄。自此,算章桢在内的三百一十二人全部撤出长岭关,只留下了来不及带走的火油木柴和十几具尸体,就一并尽付于火中了。
“军师,火烧之策真是太妙了,不过,为何不在昨夜行事,也好早撤。”
赵元硕跨在一匹马上,只因他还不会骑马,只得由一个汉子牵着马前行。他也不敢多动,勉力保持着平稳。
“若于暗夜举火,必为敌所窥见,不待火势大起,敌便已整军入关。我等未及远撤,而敌已至。关城之火尚小,不能阻敌,却可扰我守御。不如稍作歇息,迷惑敌将,再于夜色将尽之时整军起火。一来天色放亮,于背处起火不易被察觉,二来,此时人马困倦,最是懈怠时刻。待敌发觉,火势已成,再难回天,我等便可借烟尘遮掩,从容撤走。此所谓用火之术,‘夜则照见虚实,昼则烟埃莫睹’。”
旁近众人都听得直点头。这计策并不复杂诡诈,只是善用昼夜交替与火烧烟蔽,却可从容阻敌,保全众人,怎能不使人钦佩。
章桢跳下马,走过去替了那为赵元硕牵马的汉子,亲自牵起了缰绳。
“将军怎可屈尊!”
章桢也不管身后赵元硕那文绉绉的推辞,兀自走着。他挥了挥手,让一旁的人先行,他二人有话要讲。
“军师,以后就叫你先生如何。我听人说,过去那些起事的豪杰,欲成大业都得礼贤下士,亲自给大贤人做啥事。我一想,也没什么别的可干的,就只能给先生牵个马了。”
赵元硕没见过做这种事还要明说出来的豪杰,但也就是一笑,算是领了好意,安稳的伏在马背上。
“章某没经过这等大事,一时也没谋划。先生以为,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将军之前欲往何处去?”
“我本想到吴州南面,找个僻静荒山先落脚。就看二虎相争,看这北面的能不能拿下吴州,再做打算。”
章桢这话说完,许久也没等来身后的回话,他回过头,看见赵元硕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
“将军,岂能还做山中贼?”
章桢没明白。
“且问将军,这三百多人因何而聚?”
章桢似有所悟。
“远逃他地,复归山中,又有几人愿从?”
章桢原本还算明亮的眸子暗淡了下去,只是安静的牵着马,听赵元硕说着话。
“除了将军本来的人马,新来投奔的约有近二百人。他们大多是因将军攻下长岭关,名声大振,外加世道艰难,谋生乏力,是以才来投奔。而今关城已失,无栖居之地,将军又迷于前路,只肯归于山林,谁愿跟从?纵使将军想坐山观虎,这些人又可知将军之志?他们只知朝不保夕而已,如此,士气何存?士气不存,何以用事?”
章桢没有回头,依旧牵着缰绳,却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同意赵元硕的看法。赵元硕也没再说下去,只等着章桢想好了再开口。
两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借着秋日里难得的暖阳,宛若于山中踏秋的一对游侠,丝毫不像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样子。
许久后,章桢的眸子重新焕起了明亮。
“先生,我们入城。”
“入城?”
“对,入城,吴州城。”
赵元硕一时不知章桢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但他也不急躁,只是等着章桢说下去。
“先生刚才说的对,弟兄们跟着我,不是求苦求死来的。有些苦咱能吃,但旁人未必肯一起。既然如此,就要给弟兄们指一条好路,便是入城去做官军。先生你听我这想的对不对,入了城,就能让弟兄们有个繁华安稳的去处,不至于在山里吃风卧雪,任谁都愿意。二来,做了官军,能让新投奔来的弟兄安下心,不至于总想着掉脑袋的事。”
章桢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三,你我也见识了北面这些人的斤两,就算咱们帮他们打,也未必能轻巧的拿下吴州城。可若是咱们反过来,入城帮着吴州,定能保下这城。如此一来,咱就不再是山中贼寇,而是护持吴州城的功臣。凭这个名声,就能在吴州城里广揽贤士,引百姓来投啊。”
“可如何投诚?将军又如何能保证弟兄不会被拆散,你我不会被......”
赵元硕没再说下去,因为这种忧患他二人都心知肚明。
章桢想了想,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总是犹豫。直到前来有快马来报,说前开路的弟兄抓住了两个人,其中有个是之前在山里养伤的那个姓陈的官。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