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阿稷与叶阳公主走远以后,我高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了下来。
“姑娘…”云月脸上仍还挂着泪水,正满面惊恐地望着我。
“抱歉云月,让你受委屈了。”我伸手擦拭着她的眼泪,万般心疼地安慰道。
“奴婢不委屈…”云月兀自摇着头:“委屈的是姑娘,姑娘才是真的处境艰难。”
我闻言不禁苦笑,是啊,我的处境如何能不艰难呢。我转头望向榻上虚弱的魏冉,心中泛起铺天盖地般的怜爱与愧疚。
在我还未爱上魏冉、还未卷入这场争夺的漩涡之中时,我尚且还可以冷眼直面他潦倒落魄的结局,可事到如今,我却是再也无法泰然自若了。
虽然知道功高盖主的权臣,自古以来就难以善终,可当这件事落在我全心全意的爱人身上时,我只感觉是那般让人恐惧与战栗!
尤其阿稷手中那柄最为锋利的刀刃,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甚至于阿稷会如此疯魔,也全都是因我而起!
阿冉,我简直无颜面对你!
我再度伏在魏冉的榻边痛哭起来,我根本就是作茧自缚,我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让他倾心相待!
浑浑噩噩地挨到圆月高挂时,我掌中的手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阿冉!”我立即支起身看向他,双手惊喜地抚上他的脸颊。
他薄唇抿着浓眉紧蹙,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轻轻扇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冉,你终于醒了!”我痛哭流涕地搂住他:“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真的吓死我了!”
“媛儿。”他沙哑着声音唤我,同时伸手回抱住我。
“你渴不渴饿不饿?”我撑起身来仔细地检查着他:“伤口是不是很痛?”
“我立马去请医师!”我自顾地说着,随即就想起身寻找医师。
“别动。”他却箍紧了我:“让我抱一会儿。”
他往日清冷磁性的嗓音,此时透着干涸了许久的嘶哑,听得我心如刀割。
“对不起阿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贴上他的额头,啜泣着忏悔道:“我不该缠着你非要来骊山的,都是我害你受伤的。”
“不许胡说。”他轻轻吻着我的眼泪:“保护你是为夫的职责。”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我回吻着他的鼻尖眉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只恨不能代替你痛、不能代替你疼,只恨那把刀没有刺在我自己身上!”
“不许哭。”他眷恋地凑上我的唇:“为你,我甘之如饴。”
我们在这四下无人的寂寂深夜里,婉转而缠绵的轻蹭着、吮吸着、拥吻着,无关情欲,只为真心。
许久以后,魏冉才迷恋不已的放开了我,他勾起唇角抚上我的脸:“还是为夫惦念的味道。”
…
“伤口都还浸着血呢,还有心情说这些话。”我嗔怪地睨他一眼,起身倒了茶递至他唇边:“先喝口茶润润,我去让云月送些膳食过来。”
我起身窸窸窣窣的为他掖好被子:“用完膳后得立马为伤口换药,接下来这段时日,你什么也不许做、什么也不许问,必须好好调养身体,我会寸步不离地监督你的。”
“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在你我大婚前夕养好身子。”他坏笑着勾上我的腰:“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原本还从容的面色霎时被他调戏的绯红,只磕磕巴巴地假装斥道:“真是没个正经,我都担心死了,你还有功夫瞎贫。”
“有何可担心的。”他拉过我咬起了耳朵:“为夫好得很,有的是力气让夫人欢愉。”
这样直白孟浪的话语简直让我哭笑不得,我们两两对视着,终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虽然他向来都爱如此调侃我,但我心中很清楚,他此时的放浪不羁,不过都是为了使我心安罢了。
我的阿冉,总是用他最温柔、最不易让人发现的方式保护着我。
思及此,心中升起无限柔软,我再次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啊!”一声尖叫在门外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属下也没看见。”
我大惊着望向门口,云月和周重正欲盖弥彰的想要跑路。
“回来。”魏冉叫停他们。
云月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榻边:“奴婢用骨汤熬了些米粥,侯爷请慢用。”
这丫头羞红着一张脸,促狭的目光直往我身上打量。
“咳咳…”我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辛苦了云月。”
“这、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云月大着舌头直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我不禁在心中好笑,云月这丫头虽对周重交付真心,可到底还未经情爱,竟比我还要脸皮薄。
“本侯昏睡的这两日,太后是否已摆驾回宫?义渠王暴毙后,朝中群臣可有奏请大王派兵北上?”周重刚走近,魏冉便立即询问起国事来。
“太后当夜便被大王命人护送回宫了,武安君与司马将军也已至云阳。”周重拱手道。
“如此甚好。”魏冉思索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捂住伤口皱起了眉头。
“说好的什么都不许问!”我急得连忙上前扶住他:“老是国事国事的,到底是国事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当然都重要。”他无奈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我身为一国之相,这些事怎能不过问呢?”
“我不管!”我往他身后放了个软垫,摁着他靠在榻上:“朝中有那么多领取俸禄的大臣,何以事事都要你操心。”
“我才不关心什么国事,我只关心你康健与否。”我端起碗碟,舀了勺米粥吹了吹喂向他:“张嘴。”
魏冉的眼眸晶亮,他低头轻笑了一声,随后听话地吃下我喂的米粥。
“侯爷,姑娘所言不假,您还是先养好身体最重要。”周重笑道:“国事日后再操劳也不迟。”
“周将军这话我爱听,什么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子更为重要了。”我一边点头,一边不停歇地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