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最难为人。 姬缘歉意道, “我一心只想做饼,配不上姑娘。” “我只是个卖饼的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喜欢我的,还说要去考状元……” 西门庆看着食盒里的东西,欲言又止。 “我并无天分,承蒙姑娘错爱,不胜感激。” 姬缘正打算行礼拜别,却被西门庆强行抱住,一时竟挣不开。 姬缘陡然向武松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却看见武松毅然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何等似曾相识…… “给我抱一下,以后我不送书了,也不送钱,不送笔墨纸砚。” 西门庆埋在姬缘胸口,拿耳朵贴近他心口,起伏平缓有力,不疾不徐。 他真没心动。 呵,果然是被武枝抢走了吗? 西门庆唇角勾起一个冷笑。 西门庆很快松开,姬缘和武松在下人的带领下,带着空食盒去吃饭。 西门老爷过世,府内戒荤腥。 菜有白菜萝卜豆腐汤,味道还不错,姬缘随意吃了一些,而武松则大口扒饭,吃光了盘子里所有的菜后,连菜汤都倒进了碗里拌饭吃。 之后又向厨娘要了一碗豆豉,吃一粒扒一口饭。 不乏有人来吃免费的饭,看见了战斗力如此强大的武松,齐齐失语。 武松吃得太快了。 不多时,一大桶饭就少了一半,那是数十个人的份量。 武松摸了摸小肚子,有些意犹未尽。 “松妹,吃饱了吗?” 武松…看着在场的其他人,摇了摇头。 “等等……” 姬缘打算出门的时候,被西门庆的丫鬟叫住。 武松的食盒被她拿去了,没多久提着满满一盒菜蔬、鸡蛋过来。 “听说武大姑娘病了许久,这些就给大姑娘补身体,我们大小姐宅心仁厚,你们要感念她的恩德!” “多谢大小姐。” 姬缘和武松带着食盒回去了。 “姐夫,你说这能吃吗?” “不知道。”姬缘想着以前西门庆出过给武枝下药的主意,顿时觉得不敢轻率入口。 “她应该不会把我们都药死吧。” 武松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朝里头的馒头伸手了。 “松妹…你……” 武松咬了一口馒头。 “里头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把饭吃完,只吃了八分饱。” “我皮糙肉厚的,毒不死。”武松三两口一个馒头,感觉好多了。 姐夫真是太胆小了。 见武松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姬缘才放下心来。 要是武松被药傻了,姬缘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在她的无意识攻击之下。 这么多菜,够吃好几天。 武枝听说是西门庆送的,吃得更狠了。 就要吃西门庆送的东西!再生出力气,扛扫帚抽她! —— 清河上面的冰薄了一些,武松拿石头砸出来一个洞,准备捞鱼。 姬缘也过去帮忙,迎儿也想去,被武松提起来放在肩膀上骑大马,一起带着。 那边武松砸出来的洞已经被人占了,武松不喜欢与人争辩,就换了个稍远的位置重新砸了个洞。 “用网轻轻一捞就能捞着了。” 武松干这个十分有经验,挑大的捞,捞到了就装在自家桶里。 迎儿也提着一个小木桶,武松见她蹲在一边无聊,就给她的小桶也装了一尾小鱼。 “舅舅,看鱼!”迎儿喜滋滋地把木桶给姬缘看。 “我们迎儿有鱼了,先去岸上玩,乖。” 姬缘怕迎儿落进这边的冰窟窿里,便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去河岸上玩。 清河县中有不少泼皮,整日生事,以前总喜欢吃武枝的烧饼不给钱,没少被武松打过。 这会儿围在先前被武松砸破的冰洞旁边烤鱼,把原来那个占便宜的人赶走了。 很快,那几个泼皮就嫌那里鱼少,想重新找地方砸洞。 冰层即使薄了一些,也不是他们拿几个石头就能砸开的。 只有冰洞边上稍微好砸一些。 他们便在附近又合力砸了几个洞。 “你们这样冰面很容易整个塌下去。” 武松过去让他们不要总在一个地方打洞。 “呸,多管闲事,我们打洞关你屁事啊!” “随你们。” 武松懒得花力气打人,又回来了。 他们捞了两桶鱼,就准备离开了,那一块儿冰面并没有塌,皆十分得意,朝武松吹口哨。 没走多远就看见那一片儿整个碎开,沉了下去。 “他们也可以弄个小火堆来破冰,何必在那一块儿打洞……” 武松倒也为他们侥幸逃脱叫个好。 再迟些就掉下去冻成冰人了。 一个泼皮恶狠狠的敲了敲迎儿的头。 “看什么看!没爹的野种!” 迎儿注意到那边的冰塌了,正看得十分投入。 被这么一敲一时有些惊慌,抱紧了小木桶。 “这么小的鱼!哈哈哈哈哈!” 那个泼皮把那尾鱼狠狠冲冰面上掷去,迎儿眼泪刷拉拉落下来了。 “你们又皮痒了!”武松愤怒地站起来,那群泼皮立马跑了。 “我的鱼!”迎儿迈开短腿,跑上了河道。 “迎儿别追!”姬缘立马起身,急忙制止。 那条小鱼生死不知,在冰上飞远了,迎儿打算停下来,脚下一滑,直溜溜冲冰窟窿里滚下去,砸出一声闷响。 武松的脸刷得就白了。 “谁会水!” 那群泼皮更是连影子都不见了。 姬缘丢了网兜,解下腰带,让武松撕成两段,中间打了个死结。 “姐夫……” “我会水。” 把腰带系在手腕上后,姬缘让武松抓着另一头,然后头也不回跳了下去。 武松是个旱鸭子,跳下去就是送命。 至少姬缘会游泳…… 河里冷得要命,又深,水里混着冰渣子,还有尖利的碎冰,姬缘不少地方都被划破了,迎儿虽然瘦,身体却结实,隐隐还在水下扑腾。 姬缘游过去,一把抱住迎儿,扯了扯手腕上的腰带。 武松在外面把腰带抓住,小心翼翼往外扯。 怕冰磨断腰带,不敢太用力,武松不知该怎么使力才好,一时间泪流满面。 姬缘快冻僵了,靠着绳子上的力,游到了冰洞边上,被武松抱上去。 迎儿脸色青白,气息奄奄。 姬缘摁了摁她的胸口,帮她把水吐出来,轻柔抚着她的背,替她擦落下来的泪。 十分烫手。 迎儿落水的时间不长,水也吐出来了。 只是冻得厉害,不住打哆嗦。 “去大夫那里。”姬缘也不停打哆嗦,眼前都是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武松一边抱着姬缘,一边抱着迎儿,冲到老大夫那里。 “怎么这个时候落到水里了……” 老大夫让孙女倒酒来,给姬缘灌下了半斤白酒,给迎儿灌了极浓的姜汁,希望能让他们发热,把寒气祛除出去。 冬日落水后不能用热水洗浴,还好武松把他们俩带来了。 六郎是大人,喝些酒,发发寒气。 迎儿还小,喝酒容易烧坏脑子,只能用热姜汁发汗。 “先看迎儿。”姬缘声音有些发颤,哑得厉害,武松呜呜呜哭起来。 “唉……”老大夫先探了探迎儿的脉象,又摸了摸她全身各处,情况还好,骤然受了凉,又惊吓过度,服两贴药发出寒气就好了。 他写了药方,让徒弟去熬药。 再探姬缘的脉象,叹了口气。 本来就虚得厉害,这一回损了根本,怕是要折寿了。 这样的体质,富贵人家拿名贵药材温养一辈子,也许寿数能和常人差不离…… 贫苦人家,能活到而立之年就不错了。 有些人他特别想治好,却束手无策。 有些人作恶多端,偏偏壮得像头牛。 “六郎,别睡着了。” “…好…”姬缘应下来。 虽然是这么说了,姬缘却困得厉害,不停哆嗦。 以前看见如坠冰窟四个字总没有代入感,如今体验了一把,令人窒息。 被灌了半斤白酒后,烧灼感从喉咙传到胃里,像吞了火,全身慢慢热起来了,偏偏有股说不出的阴冷之气在身体里穿梭游走。 一阵冷一阵热,还有令人颤粟的坠空感,交替穿插,姬缘只觉得头大如斗。 各种记忆混成一团,一会儿是武枝的脸一会儿是西门庆的脸,最后定格成张夫人的菊花褶子脸,慈祥和蔼。 让人头皮发麻。 也许死了就能回现代。 但是事情还没有做完…… 煎饼果子也没做出来。 死不瞑目。 姬缘一想到这里就刷得睁开眼睛,把伸手准备探他鼻息的武松吓了一跳。 转眼武松就大哭起来。 “大夫!大夫!回光返照了!怎么办怎么办!” “……”姬缘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我还没死!我还能行!